许煦晖和吴望是在大学开学以前就认识的朋友。
许煦晖是普通高中透过学测分数考上现在的艺术大学,当年应考时没想好自己到底要读哪间大学,所以志愿序三所大学都填了不同的科系,分别是兽医系、会计系、美术系。
後来因为英语成绩太差,兽医系跟会计系在第一次成绩审核就被刷下来,美术系则已第一高分通过,但在之後的术科考试里,是他第一次拿起专业画笔,他连水彩笔和平涂笔都搞混,水彩考试一塌糊涂,上色时贪快,第一层打底还没乾他就上了局部的重色,结果他那张纸糊成一团,看不清到底在画什麽。尽管学科成绩比重拿了满分,但术科成绩只拿了十分,平均下来只有五十五分,许煦晖凭藉拙劣的画工完美落榜。
在那之後,他没有拚指考,只是跟母亲央求学费,接下来一年他在重考之余要去画室学画,那次考试比起落榜更多得是对艺术的启蒙和不甘心。
此外,许煦晖在那次术科考试後,他发现自己很擅长把情感投入画中,那一次虽然画得乱七八糟,但他把整年高三的压力全压进画纸里,当五彩缤纷的颜料在水彩纸上晕染开时,就像他整个高三生活,即便有不满的情绪也会被生活消磨得无力再去诉说,他乱七八糟的画只有自己能看得懂。
这样的感受让他愿意多花时间去弥补不足,铁了心要学画。
许煦晖是个努力的人,比起「有没有天份」,他更愿意相信「努力可以超越天才」,他在隔年低空飞过录取标准,成功考进了这所艺术大学。
许煦晖是在去画室补习时,认识了也在那里补习的吴望。
吴望是高职生,他就读的学校是以美工科闻名。高一的素描成绩吴望永远都是拿全班第一,水彩略差却也有前五名水准,後来听说高二请的油画老师是走厚涂派,但他想学的是精致细腻的薄涂,就趁着高一的暑假自己去外面画室补习,在画室学习的步调很适合他,老师依照个人能力指点,不必配合大团体进度,所以吴望就这麽一直补到上大学之前。
这两人认识的时机点是吴望高二,许煦晖重考的那年夏天。
许煦晖比吴望大一岁,也许正因如此,吴望老喜欢刻意以「绘画前辈」之名和许煦晖攀谈,像是问他之前读哪所高中、为什麽想学画、想学哪种媒材等。第一次聊天时,吴望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了许煦晖为什麽考试被刷下来,惹来许煦晖一个大白眼。
也许是因为白目过头,许煦晖觉得跟这位「绘画前辈」聊天虽然需要耗点眼力翻个白眼,但闲聊起来很轻松,也挺愉快的,每次去画画都和吴望坐隔壁,有时吴望放学晚了,许煦晖就会先去占角落的位子,把书包搁在旁边的矮凳等着吴望和他一起画油画,有时是许煦晖要回去复习学测科目,吴望也会在画室留晚一点,把时间用来帮许煦晖改画。
如果说许煦晖对学画的努力堪比天才等级,那麽吴望对学画的努力就是零。
吴望正是许煦晖心中认定的「天才」,从改过的画就可以发现吴望在画面细节处理非常妥当,尤其是质感处理做的最好。吴望很懂得用笔,把扇形笔用得很巧,因此在处理像是物体和背景接触的边缘或是画面的光源阴影都可说是完美。
还有吴望总是知道哪里该出力哪里该放,某次许煦晖刻画半天的背景,隔天一来画室发现背景被吴望处理的模糊不清,他气得要吴望不要再动他的画,後来那幅画被展在画室走廊,前来学习的新学生和家长都说那幅画的背景处理的是全部排第二好的,第一好的自然是吴望的画。
吴望知道他改过头了,买了一周的乌龙奶茶向许煦晖赔罪,许煦晖也知道吴望的画功好,改他的画也不是想向他炫耀什麽,单纯就是为了画面好看,就这麽没底气又简单的被收买了。
他们俩虽然认识时间也才一年,但成了很好的朋友,许煦晖不在意两人之间的年龄差,他们就以名字互称,只是偶而吴望还是会逞一下前辈的威风,再等着被许煦晖翻白眼。
吴望的统测成绩有七十二级分,当初他选填志愿时,看着大家选填志愿非常两极,不是去读设计就是读纯美术,他原本想各填一半,想半天才猛然惊觉排在志愿第二的A大恰巧就是许煦晖要去的大学,他想也没想就把那所大学改成第一志愿,以那年成绩第五考进A大。
在吴望把志愿改成A大以後,曾经和许煦辉有这麽一段对话。
「许煦晖,我问你喔。」吴望把沾到的油画颜料擦在深蓝色的制服裤上。「阿?」
「你觉得一个快乐的人,有办法画出一幅带有浓厚孤单的画吗?」
「嗯……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代表那个人的快乐应该是假的吧。」许煦晖把画笔伸向吴望的画盘里,把一整坨白色颜料挖走。
「是喔,为什麽我好像问你所有事都会有答案?」
「大概因为我比你大一岁吧。」
「那我跟你去同一间大学好了。」
「蛤?为什麽?你干嘛这麽阴魂不散?」
「因为我还得继续改你未来四年的画。」
许煦晖朝吴望的大腿使力拍下去,顺道把手在他的裤子上擦抹乾净,起身就走了。
「喂!去哪啊?」吴望後仰身子,对许煦晖的背影喊着。
「洗笔!」
诚如吴望所言,他是个没主见的人,身边的好朋友去哪里,他就跟在後头一起走,影响他最多的正是许煦晖。
吴望和许煦晖某方面来说算得上是非常两类的人,吴望天资聪颖,排除掉必定得花在考科上的时间,在术科方面他不用靠太多努力就可以考上A大,而许煦晖应考的管道不同,相对的得花在考科上的时间要多,术科又只学了一年,实际绘画时数也不到两个月,算是拼尽全力才上了A大。
尽管如此,这两人友谊的小船也没有因为成绩的竞争说翻就翻,在大学第一年必经的高中高职战,吴望和许煦晖置身事外,他们之间的友谊除了仰慕还多了份革命情感。
许煦晖喜欢吴望的天份,吴望喜欢许煦晖对未来有清楚的目标,他清楚许煦晖和他不一样,即便画得没有他好,但他相信有天许煦晖会超越他,超越他这个对画总是不上心的人,也许就在未来三年以内,但他想不到太远去了,吴望唯一的目标就是拿到毕业证书,未来的事就算现在挤破脑想也无济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