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帝江终於到了极限,他大发一顿脾气、夺门而出,临走前交代汝鱼务必看好檀棂、不可让她逃了。
事态发展至今出乎檀棂意料,她本计划着逼迫帝江禁食,时间久了他便会忍受不住而考虑放了自己,檀棂脑子不好,只能想出这等下下之策。
汝鱼明白若是帝江真不依檀棂,治她的法子有的是,他乖乖上钩皆是自愿,估计是檀棂的嫌弃刺激了他,帝江何时受过这等批评,遑论那还是出自他命定之人之口。
「帝江出去大半月了,你不去找他行吗?」
「主人让我看家,我不能离开。」
「他肯定找吃的去了,回来又不知该增多少肥肉。」
「主人随心即好。」
「就是你这什麽都好的性格将他宠坏的。」
「枒杈也受宠。」汝鱼明言檀棂亦放任枒杈任意妄为,说到底,汝鱼之於帝江、檀棂之於枒杈,二者并无差别。
「小鱼儿,你近来话多了不少。」
「一般一般。」过去汝鱼身边只有帝江,帝江下令、汝鱼执行,单向的沟通不需要汝鱼多话,可同檀棂相处时,汝鱼必须回应,日子一天天过去,汝鱼潜移默化了许多。
二人谈话到一半,汝鱼感到结界受到破坏,她化出所有分身、兵分二路,五人前去迎敌、五人保护檀棂撤退,檀棂不明就里被汝鱼拖着逃跑,可刚走了几步,汝鱼们又猛然停下,汝鱼平时表情不多,此刻倒是明显地目瞪口呆,檀棂摇摇她的肩膀、唤她回神。
汝鱼清醒,随即收回一众分身,结巴道:「主、主人回来了。」
「帝江?」
汝鱼一副见鬼的模样,檀棂猜想帝江出门一趟大概又胖了几百斤,以致汝鱼的分身瞧了将那骇人的所见传回首脑吓了汝鱼本人一大跳。
檀棂往前院走去,院中无人,帝江的房间传来动静,檀棂又转向室内,帝江的房门半开,檀棂喊了一声便推门入内,一进去,人没见到,反而衣衫东一件、西一件散落一地,看这轨迹,衣衫的主人必是一路走、一路脱。
昔日云泥居中樱椥也时常乱扔东西,檀棂相当顺手地将散落的衣物拾起,她抱着一怀玄黑衣袍、四处张望,问:「帝江?你在吗?」
角落屏风後人影闪动,一名高挑精壮的男子穿着黑裤、手上抓着件衣服、大摇大摆走出,此人极高、将近两米,一头乌黑长发随兴地紮成一束、略为散乱地挂在肩上,裸露的上身线条精美,分明的胸肌与腹肌、宽厚的肩膀散发着雄性魅力,五官说不上上等,却棱角分明、十足有男子气概,他的嘴唇很薄、眼睛形似柳叶细长、浓眉高鼻,檀棂确信没见过他,又不知怎麽了,老感觉他颇为熟悉。
「你是哪来的仙友呀?」能破结界入此,想来修为不低,「走错门了吧?」
他得意一笑,摊开手上抓着的黑色长衫套上,腰带绑得松散,即便穿上衣衫,那结实的胸膛仍露了大半在外,他坐在床边,手搭着膝盖,老大爷般高高在上,道:「看来你不只脑子不好使,眼神也有问题。」
「你、你、你……。」她认出了这熟悉的低沉嗓音、瞬间瞠目结舌,惊讶之余,手一松、衣服落地覆盖了她的双脚,她终於明白方才汝鱼为何失常。
「有必要这般讶异吗?」
檀棂咽了口唾沫、深呼吸几口,问:「你真是帝江?」
「谁能假扮得了本座?」帝江高傲一笑。
「你身上的肥肉呢?」
「减了。」
「胡说,一月不到谁能减得了那几百斤油腻的肥肉?」
「本座是易瘦体质。」
檀棂不可置信地扶额,三界中光怪陆离的事多了去,仔细想想帝江也非常人,担着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族长之名又岂是泛泛之辈,旁人想吃成他原先那臃肿的模样也不容易,或许他真的体质特殊、易胖易瘦呢?
檀棂纠结着在脑中自我说服眼前一切皆为真实时,帝江暗自满意偷乐,这大半个月他可是投入一身心力、用尽浑身进行了一系列惊天地泣鬼神的修行,因消耗过大、肉体不得不以周身血肉化作能源补给帝江的大耗,眼下这健美的体态乃是多个日夜的苦行换来的,可他不打算告诉檀棂真相,檀棂摸不着头脑的傻样颇为趣味,他便是想看见这一幕才大费周章离家、再焕然一新归来。
帝江清清喉咙、吸引檀棂注意,问:「如何?本座这副样子俊不?」他孩子气地想得到檀棂的赞赏。
「还行吧。」檀棂回答敷衍,她尚沉浸於不可思议的讶异中。
「还行?」他一听变了脸,忙活大半月只换来一句不轻不重的「还行」。
檀棂想着去跟汝鱼说说自己见到瘦身成功的帝江有多出乎意料,方扭头要走,帝江弹指,她便被一股力量拉着朝帝江走去,左脚才跨出第一步就勾上了掉落在地的衣物,若是平常,这麽一绊檀棂定可稳住,然而帝江的法术使得她无法控制双脚,只能任由身体向前倒去。
帝江反应极快,檀棂一失去平衡,下一瞬他已起身、伸出细长的手臂一捞,檀棂落入怀中……。
二人贴着身、毫无距离,檀棂在高挺的帝江身前显得小鸟依人,在帝江的环抱下,檀棂的脸与双手全贴在他的半遮的胸口上,帝江的紊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相比帝江情窦初开的炙热,檀棂内心未起涟漪,反倒伸手戳了戳帝江的胸、仔仔细细确认帝江是否使了障眼法让自己看起来瘦了,檀棂不安份的手指惹得帝江一阵酥麻,他身躯一震、慌乱地推开檀棂、後退数步……。
「没用障眼法,看来你真是易瘦体质。」
「女孩家家的,你胡乱摸什麽!」帝江不知是气红了脸或是羞红了脸。
「反应之大,你莫不是让人摸了身子害羞了?」檀棂大方地打趣他。
「男女授受不亲,先生没教你过吗?」
「教过呀,但我觉得不合用。」
「还有不合用的?」
「要是男女真授受不亲,我还怎麽替樱椥更衣洗澡呢?」
「你替他更衣洗澡!洗了多久?」帝江惊呼。
「自然从小洗到大,我是长姐,理应照顾他。」
「从小到大!那岂非什麽都看了?」帝江心中堵得慌,檀棂如今是他认定的命定之人,怎可随意观看其他男子身体、还替人洗澡!
檀棂坦然道:「所以呀,你也不必害羞,我都看惯了。」
檀棂此话一出,帝江的脸彻底垮了,他当即封住门窗、自柜中搜出无数有关伦理道德的书籍逼迫檀棂抄背,甚至连凡人的女则、女诫等书都不放过,檀棂瞬间回到了被五花先生罚写的地狱。
对於帝江无故生出的怨气,檀棂起先不懂,後来想起河豚精曾提及他为了让试探水神真心而刻意与其他女子亲近,帝江听了双生麒麟的亲密之举方才生怒,似乎有那麽点醋意,一想到这儿,檀棂懵了,帝江吃醋?什麽样的人会吃醋?唯有动情之人,莫非……。
檀棂从书堆中冒出头、望向对侧靠在枕上悠闲看书的帝江,小心翼翼探问:「帝江,你娶妻了吗?」
「问这做甚?」
「没,随口一问。」檀棂作贼心虚、眼神飘忽。
机敏的帝江自然看出檀棂心有他想,但仍告知答案:「尚未婚娶。」
檀棂低下头神色紧张、喃喃自语:「十二万岁没娶妻,不会吧,真让我猜中了?这可如何是好?」
「你魔怔了?」帝江瞧她又犯傻了,无奈地喝了口茶。
「不成,得断了他这条心!」檀棂暗中下了决心,桌子一拍、坐得挺直、气势万钧,她眼神犀利、难得严肃,呼道:「我不会让樱椥嫁给你的!」
帝江一口茶刚入口,这下全都喷了出来,「咳、咳咳!」
「我们麒麟族虽然势微、不比以往,但也不是谁想娶都行的,就算樱椥长得再好看,你也不许打他主意。」
「你、你从哪得出这结论?」帝江缓过气後,觉得自己被惊得短命好几年,又心累又悲哀。
「你一听我替樱椥更衣洗澡便生气不满,又罚我抄读这些女子守则,师父教过我的,这就是吃醋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迟迟不婚娶,八成所爱的与世间常理不符,我话说前头,我可没偏见呀,你喜欢同性也行,可樱椥是我从小带大的,不能轻易让给你。」
「本座真想剖开你的头颅、瞧瞧你脑子究竟怎麽长的。」帝江叹息。
檀棂摸着脑袋瓜子,瘪嘴道:「你不是被发现秘密、想杀人灭口吧?」
事到如今,帝江算是看透了,眼前这丫头不同於常人,不开门见山估计她永远都弄不清状况,帝江直问:「你就没想过本座看上的是你?」
「我?」檀棂傻了,瞪着双眼、一脸不可思议。
「若本座对你无意,何必数次犯险救你?」
「你、你是为了我身上的秘术。」
「世上任何的东西皆不值本座拿命去赌,遑论你的秘术。」
檀棂倒抽一口气、呆若木鸡,她的脑海闪过与帝江相识以来的种种,在弄音水榭时,除了无法自由离去,帝江待她无异於宾客,後檀棂深陷惑心铃幻境,帝江舍身相救、助她破镜,更别说他从虎狼环伺的重生池畔将她救出,近来帝江突然外出修行、改头换面也是由於檀棂无心的一句话。
缘……不自知时早已结下……。
「我脑子笨。」
「你厨艺好。」
「我模样一般。」
「你歌技一流。」
「我……杀过人。」
「你也救过人。」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檀棂手足无措地磨蹭着双手,不自信、更不敢当,她眼中透着哀愁,道:「一味看见对方的好,最终会因了解而失望。」
「本座可没反驳你的缺点,你确实有诸多不好。」
「那你为何还喜欢我?」
「问天道吧,是它让我们相遇、是它安排你成为本座的命定之人、是它擅自令本座心旌摇曳。」帝江起身,走到檀棂身前三步之遥,真诚道:「话已说开,本座懒得拐弯抹角了,本座想娶你,你嫁不嫁?」
帝江方吐露真心、诉衷肠,下一刻即向檀棂求婚,这追求速度比麒麟奔跑起来快上数倍不止。
面对一个绑架自己、心怀不轨却似友非敌的男子,檀棂真能托付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