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韶華茫茫 — 第二十一章:易瘦體質 上

自破除惑心铃幻境,檀棂与帝江、汝鱼藏於林中小屋,此处乃人界一处穷乡僻壤,几里外有一小村、村中约莫十来口人家,素日偶有村民来这周围采食、捕猎,汝鱼设了结界,凡人无法入内、更见不着他们所居的小屋,其实何止这些凡人进不来,檀棂这只麒麟亦是出不去啊。

檀棂成天在小屋周围晃荡,盼着能找出一丝半点破绽逃出去,帝江不阻止她,默默瞧着她一会儿挖地、一会儿飞天,殊不知汝鱼的结界是球状,无论檀棂挖得多深、跳得多高,总会被拦下去路。

檀棂失意地盘腿靠在简陋的竹制栅门边,一入幻境五十年,眼下外界光景如何她一无所知,除了担心枒杈、更思念樱椥,起先她也会求求帝江,几次被拒後她便不再白费力气。

帝江拖着缓慢的步伐走向檀棂,手上捧着一叠糕饼一口口吃着,懒懒道:「你真想出去的话,脱下手串、用上秘术不就成了?」檀棂的秘术拥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破解区区结界自然不在话下。

檀棂抱膝、下巴靠在膝上,道:「我答应过枒杈,绝不擅用秘术,你也见识过『洪流』的可怕了,我岂敢妄用。」婆娑岛之难带给她无穷心愧,她害怕重蹈覆辙,若无枒杈在侧,她不敢胡来。

「你有那麽听话?」

檀棂心虚地眨眨眼,轻声说道:「……一次罢了……以後不会了……。」

她那副小孩偷糖吃被大人逮着的模样令帝江不禁嘴角上扬,他续道:「重生池畔你显露秘术时,枒杈压制了你,他既有此能力,为何不加以利用你的力量?」

檀棂仰头望他、眼中略带冷冽,道:「因为我们是家人,我们之间从无『利用』二字。」

帝江听着满心不悦,檀棂的轻视与始终未消的戒心皆令他厌恶,他问:「你心中本座永远不如枒杈及你那名胞弟,是吗?」

瞧他生气,檀棂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解释:「你在惑心铃幻境中帮助我,我很感激、也不会忘记你的恩情,但你将我囚禁於此,我真的无法全心信赖,何况我知道你觊觎定界石,只要你心存利用我的想法,我便不能视你为友。」

帝江嗤笑一声,道:「本座也没打算当你友人。」

思索数日,帝江慢慢相信自己真如汝鱼所言、对檀棂动了真心,他承认檀棂与众不同、也希望能将其留在身边,不过儿女情长尚动摇不了他为混沌族人雪耻复仇的信仰,他需要檀棂,为了私情、更为心中大义。

而檀棂,她脑子不灵光、不懂那麽多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可她感受得到谁是真心相待,孚央也好、河豚精也好、商羽也好、甚至眼前的帝江也好,他们心底总有比檀棂更重要的东西,两相权衡时,他们会宁愿舍弃与檀棂的情谊,唯有枒杈、樱椥永不相弃於她。

正如帝江所言,枒杈若利用檀棂的秘术,可以事半功倍地达成目的,但他了解檀棂心中的伤,每一次使用秘术都是往她心脏插刀,遑论在这条一统三界的道路上充斥着杀戮与血腥,枒杈选择一人独走正是源於对双生麒麟的爱护,麒麟一族重情,情愿背负一切苦难、也想让心上人幸福安泰。

檀棂没听出帝江不愿成为友人的弦外之音,只以为他不屑与檀棂为伍,失落道:「是呀,你恨三十九王院,算起来我也是你的仇人吧。」

帝江无奈道:「你的脑袋果真是装饰吧。」

「干嘛骂我?」

「对牛弹琴。」帝江本要回屋,转身前忽又想起一事,道:「本座不赞同你所认为的心存『利用』便无法真心相待,活在世间本就是相互利用,有益处、关系方能长久,你与族人亲近不也是因为他们能给你安心吗?若你无法从他们身上感受好意,岂会不离不弃?」

帝江的观点令檀棂颇为讶异,听似荒诞、却又暗藏真理,她细思良久,道:「假如你是对的,关系建立在相互利用,那也必须是彼此自愿被利用,对吗?」

帝江笑道:「稍微开窍了。」

「可要一个人自愿被利用,也许付出的代价比获得的益处更大呀。」

「那是以你的角度,换做旁人,或许那代价微不足道。」

帝江语毕,自顾自走回屋内休憩,檀棂独自在原地又坐了许久、思量许久,後来她想通了,若要帝江放人,便得让他得到好处,至少得让帝江觉得放了自己更有益於他获得定界石、执掌三界、报复三十九王院。

她首先闪过的念头是撮合帝江、枒杈再次合作,後又想起帝江与杜衡合谋毒害墨夷,枒杈极为看重墨夷,巴不得将凶手生吞活剥,绝无可能与帝江言归於好,再者,枒杈虽秉持不破不立的原则、意图瓦解三十九王院,但他并不打算杀尽众族,而帝江心怀愤恨,只想除掉长久迫害混沌族的每一身处三十九王院的种族,同样想创建新秩序的枒杈与帝江,二人本质上天差地远,檀棂此想难成,如此说来,她便只剩唯一筹码……。

那本是她留着想在枒杈走到绝境时,用以换他性命的最终手段,若以此交换,帝江必心甘情愿与她交易,然,一旦檀棂这般做了,时局将更加混乱,难保不会连累枒杈,她更会成为导致三十九王院倾颓的罪人。

「不,不能说,它最好……永不出现。」

厨房中,汝鱼正在收拾帝江大快朵颐後的残局,檀棂经过、入眼的是一如往常的盘山碗海,帝江食慾极好、餐餐都得奉上媲美人界帝王的满汉全席才能满意,加上天生懒惰不好动的性子,一身肥肉几乎都快卡着门了。

檀棂念道:「小鱼儿,我觉得你太宠帝江了。」

「是服侍,不是宠。」汝鱼对主人、仆从的身份认得很清。

「不是往死里喂他才叫服侍得好,瞧他胖成什麽熊样了。」

「主人的命令必须遵从。」

「你就没点自己的主意?」

「主人要的便是我要的。」

檀棂在汝鱼身上看见樱椥的影子,灵智有损的樱椥亦是将檀棂当做唯一的信仰、永不背弃,她思念着樱椥,淡淡笑道:「这句话听着真耳熟。」

「……。」汝鱼一脸糊涂。

「小鱼儿,想吃人面鱼吗?我烤给你吃。」想着樱椥,檀棂忽想来道双生麒麟最爱的人面鱼料理。

虽是询问,檀棂未等汝鱼回覆,自顾自去盆中抓了条人面鱼料理起来,汝鱼一向是伺候人的角色,檀棂来了之後,她第一回吃道旁人专为自己做的菜肴,明知身份低微、没资格与瑞兽出身的檀棂相交,她却不自觉地习惯起这种平等的关系,甚至贪婪地希望帝江永远将檀棂留在身边,如此她便可继续享受着此生仅有的平视,不是高高在上的俯视或卑贱入泥的仰望,只是同等高度的对视、将对方与自己放在同一处的对待,而这却比前二者都要难求。

人面鱼的香味传入房内,方才饱餐一顿的帝江又让其勾起食慾,他循香来到厨房,此刻檀棂与汝鱼已一人拿着一尾烤得香酥的人面鱼啃食着,帝江站在厨房门口喊着他也要吃,汝鱼立即起身从烤炉上夹起一尾人面鱼,方要呈上,檀棂跳出挡在半路。

「小鱼儿等等,不能给他吃。」檀棂将人面鱼抢了回去,汝鱼两面为难。

「你们吃得,为何本座吃不得?」帝江不满。

「因为你胖啊!」

「本座匀称得很。」

「你是眼瞎还是不了解胖的定义?」檀棂无奈地翻了翻眼珠,接着道:「你成日不是吃就是睡、能躺就不坐,一身肥肉都快撑破皮了,我看着都难受,你自己不觉得吗?」

帝江低头,只见到浑圆凸出的肚子,他全然无自觉,理所当然地回道:「不觉得。」

「五花先生老说我朽木不可雕也,我看你也差不多。」檀棂咕哝几句,对他说:「总之从今日开始,在你减肥成功前,这些好东西你休想染指半分。」语毕,檀棂便将厨房内的肉食全都收起,只留蔬果。

「这儿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你要不满意,放我走便是。」帝江抬手,正要施法将檀棂收起的食材取回,她忽然出声威吓:「你若敢偷食,我就煮了你的一窝灵蛙!」

帝江素爱乐声,能吟唱美妙乐章的灵蛙更是他的心头肉,檀棂以灵蛙作为要胁正中帝江痛点,帝江方闪过将灵蛙保护起来的想法,檀棂以用麒麟迅雷之速冲去帝江房间将灵蛙扣下,待帝江、汝鱼追去,为时已晚。

「算你狠!」

那日起,於檀棂的主导下,汝鱼替帝江准备的三餐皆是清汤寡水、索然无味之物,吃惯大鱼大肉的帝江越吃越憋屈、脸色越来约可怕,汝鱼每回端菜给他总是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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