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外头的雪下了一夜。
姑娘有些冷,拉紧了身上的厚棉被,盖住半颗脑袋。
清晨时笼罩一市的风雪已停,房内深色绝光窗帘未拉严实,暖光偷摸溜进隙缝铺了一地金黄。
全曲缓缓掀开眼帘,碎了满地的光点看着难受,她翻了个面坐起身,蹙眉揉着发疼的太阳穴。
暖阳是有些刺眼了。
全曲呆坐了会儿,愣神着,昨晚失控的画面却渐次浮现於脑海,就连他的身影也愈发清晰⋯⋯
思及此,她又有些微怔愣,随後自嘲地笑笑。
怕不是疯了,如今居然连幻影也看得见了。
探手拿过件针织外衫,套上後下了床,双腿却因为弯着一晚上,久了有些发麻,她扶着床沿才险些没直接倒地。
她滑坐而下,按了按不适的小腿,一段时间就这麽倚在床板,失神之际,有温热的液体卷着冰凉的冷空气滚落。
全曲回过神,胡乱抹了把一晚上过去早已狼狈不堪的双靥。瞧着指尖的剔透晶莹,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生生将男人的身影赶出脑海。
当她将自身连带情绪一块儿收拾好了,门外正巧传来林芷那道比往常更裹上层糖的甜嗓。
「小曲,你起床了麽?」这奶声奶气的,全曲听着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待她回应,林芷又是一句:「我饿了!你醒没?没醒我也得逼你醒!」
「⋯⋯」
生怕她说着就闯了进来,全曲开了门,眸底无波地打量眼前的人儿。
只见姑娘一派自然地冲她笑着,如平日一般娇憨娇憨的模样,她才松下紧绷的心弦。
全曲扯了抹淡笑,「我要睡懒觉了,你也可以自己先吃。」
「不行。」林芷勾上姐妹的胳膊,语调是不容拒绝的坚定,「我在这一天,你就得跟着健康一天。」
「想偷懒不吃饭?门都没有!」
「⋯⋯」全曲默然。
事实上,即便林芷回去不在这了,不还有个秦燕麽?
抛开睡眠品质不说,单论饮食方面,她待在D市这段时间的身子,在这狡猾的男人每每搬出「全若」二字威逼利诱的时候,便已被顾得妥贴至极。
姑娘们下了楼,中式早饭的香味扑鼻而至,全曲瞧了眼摆了一桌的菜色,食慾竟意外地被勾起。
秦燕也是装作没发现一晚上异样的表情,笑着朝她们招呼了遍。
二人的表现皆是恍若昨晚无事发生,这屋里也半点未沾那男人曾经待过的痕迹。
饭桌上,全曲自然话是少的,秦燕和林芷依旧天花乱坠地聊,今天的主题是旅游经验。
「你打算在这待几天?」秦燕给全曲碗里夹了块离她远的笋乾,却问的是林芷。
话题带到这,林芷语调就蔫巴巴的:「两天,我还得回去工作呢。」
说实话,他俩各自拽着的心思,不是想让全曲有个熟悉的人陪,就是想陪着自家闺蜜久点。
秦燕瞧着对坐沉默不语的姑娘,心想倘若如此,说不准她的心理状态能够相对稳定些。
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假如不满脑子都是过去的事,梦魇缠身的机率可能就低了。
又或者,等姑娘开始投入工作,兴许状况便会好转。
「我吃饱了。」全曲只喝了半碗的粥,小菜也只夹了几筷子,这进食的量着实少了些。
「你们慢慢吃,我有点累,想再休息会儿。」说罢,姑娘搁下碗筷就上楼了。
自从她来了D市,一向没什麽胃口,会愿意照三餐吃饭也是顾及秦燕这般照顾她的面子。
她的原则素来是有吃即可,吃不多时,藉口总是那句真的饱了。
最後,她自己一个人待着时,能够待在房间便在房间,且离洗手间总是不远。
如此,好方便每当饭後作呕之际,不会因为反应不及,落得一身太狼狈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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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严末开了手机,才发现两三通未接都是李某人打来的。
他淡瞟了眼,没打算回电,找着自己的车,一路回到L市。
大雨前的积云愈发浓厚,天幕阴沉一片,男人抵达的第一个点不是自己家,是律所。
前台人员三三两两见到他,脸上无非都是大写的懵逼。
这严律师事先请了假已让他们深感意外,现下不该在这的人却突然出现,瞧这大白天的⋯⋯
怕不是鬼魅现形吧?
此时律所执行长恰巧迎面碰上,也是难掩错愕,不过随即恢复镇定:「不说明天才来麽?」
「事情办完了,提早回来。」面对上司,严末依旧端着个淡漠的性子。
合作时间长了,对方也早已习惯,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你偶尔也该让自己休息,路要看长远些,现在累倒了可得不偿失。」
这执行长是李承安的父亲,要直白点,可以说这间律所姓李——里头的律师们绝多数都和李承安有血缘关系。
一圈不大不小的业界内,就没人少听过这姓李的家族。
不过律所里仍有不少和严末一般,尽管并非家族成员,那也是他们必须招揽的人才。
虽说如此,严末和李承安毕竟是发小的关系,能力更是最为出众,执行长对他自然比其他人上心些。
严末朝忍着不对自己唠叨的人笑了笑,礼貌又疏离,「我看个资料就走,不待久的。」
执行长後头还有个午饭的聚,很快也离开了,其余视线严末视若无睹,神色浅淡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明儿有个庭要开,虽然已准备得差不多,他还是习惯再多看几次卷子,做到百无一失。
只不过椅子尚未坐热,隔壁房的人见灯亮了,立马挟着一身憋屈奔了进来。
「你特麽不是在D市?」
「回来了。」严末拾着笔标出重点,眼皮懒得掀,慢条斯理地浏览卷宗。
「那你还让我出下午的庭?」
还是个特麽难打的案子。
这周末两天他李承安可是花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和心力研究这案子啊!
还让他找来堂妹李云一同研究,人家何医生愣是被夺去难得与女朋友相处的时间,都不知道想拿刀将他架在手术台上来回解剖多少回了!
现在人回来了,下午的事还让他去办?
有没有良心!
「我只是让你拖着,也没让你从此当辩护人。」严末终於肯抬眼,打量了会眼前觉着自己被拐了的人,「还是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适合出现在当事人面前?」
衬衫皱了,发丝略显凌乱,黑眸泛着细细红丝,底下也浮出片淡青。
李承安登时被堵得语塞,抽了抽嘴角,不得不认这厮说的在理。
行吧,顶多以後坑他个一顿,也就算这忙帮得值了。
「以後也打算这样?突然就飞过去?」李承安仍旧没好气,这理智上是舒坦了,可心理上还没有。
严末似是在思忖,过了会儿才应:「嗯。」
就是像这次一样,远远看着也好。
才发现只是守着她护着她,在那几个小时里,只要能见着她,他就心满意足。
李承安听了,那张脸说有多黑就有多黑:「那大爷您下次能不能早点说?」
别哪天又忽然给老子扔来这种拆事干了行不行?
他就是周末光研究这案子,一条老命都要对半折了呀!
「考虑。」
「⋯⋯」
李承安额角一抽,觉得跟这男人沟通无望了,转身坐进沙发,才提了近期他最关注的事。
「你看新闻没?」
严末沉默地瞅着他,模样就是在说自己什麽消息都还未更新。
李承安说到这简直来劲了,前头阴霾一挥而散,笑得那是得意洋洋:「萧日现在是被整得体无完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