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的瞬间,全曲愣了愣,而後随即挣脱他的怀抱,极其惊恐地盯着他。
那双眸子,那张小脸,复又爬上令人心尖顷刻间发寒的惧怕。
才感受到人儿的身子变得僵硬,怀里顿时落了个空,严末怔然地抬头,就见姑娘又是副将自己认成他人的模样,重新躲回墙角,蜷起身子缩在那。
他刚想开口唤唤姑娘,岂料全曲满脸警戒地盯着他,先扯着发颤的嗓子,细弱的声线在一室寂静里也响得清。
「你不是严末。」她紧蹙着眉,戒备的视线再也不敢与他相遇,一晃眼,一切再度回到严末进门时瞧见的模样。
「不要过来。」全曲的声线渐渐地染上了哭腔,听得男人心口宛若遭利刃不留情地划过,「你⋯⋯你不是严末。」
遭一把推开的严末有些慌乱,尚不及反应,就见姑娘直直背过了他,不敢哭,也不敢出声,只剩抽抽噎噎的嘤咛。
严末压根不晓得是什麽事再次触发了她的恐惧。
画面倒进他眼里,看着甚至不像过去几年偶尔发作的情况,她这般畏惧的模样⋯⋯
反倒更像回到她恍如炼狱的九岁,那个弱小,没有半点反击能力的小女孩。
她能做的,唯独声声求饶。
以及害怕。
严末眉宇间已成深壑,他咬着後牙槽,下颚线条绷得紧,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继续待在这没半分好处,只会徒增她的心理压力而已。
站起身的瞬间,姑娘瘦弱的身子是用尽全力在蜷曲。
她啜泣一声,他的心脏也随之抽疼一瞬。
严末躬着身,刚伸出的长指悬於半空,有些发颤,无奈最後仍是握成拳的放下。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说得很轻,如此低柔却抚不平她心中的恐惧。
全曲仍旧背着他,头也不愿抬。
严末敛下眼眉,在步出房门之前,不禁又多望了姑娘几眼。
最怕看见她哭得撕心肺裂的模样。
彷佛这世界於她眼里,从来不存在希望。
严末倚着门板,一颗心愣是被扯得生疼,双脚也跟着不听使唤,只能任凭自己无力地滑坐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这麽坐着,半点没动。听不清里头的动静让他十足焦心,但这也总比听见碎裂声来得好。
在进了房间之後,他是仔细地环视过一圈,姑娘周遭并没有能够随手拿来伤害自己的物件。
尽管有,他也会在当下马上阻止。
严末闭紧了眼,头疼得紧,再睁眼,是听见廊道另一端传来的脚步声。
秦燕放轻步伐走了过来,也没多加思索,直接在他斜对面侧席地而坐。
「有事?」不咸不淡的语调,这是以目前的状况来说,严末能拿出的最好态度。
秦燕看了眼门板,长吁了遍,音量放低地问:「来聊聊?」
严末目光未移,幽淡的眸子裹着浓重雾气,看不出眼底情绪。
「和小曲有关?」
秦燕点头,面色略显凝重,「和你说说她最近的情况。」
严末闻言神色一滞,随後撇开视线,低沉的声线透着抹黯然:「她在怕我。」
「她对每个人都这样。」
反应了几秒,困惑登时缠上心头,秦燕看出他的不解了,续道:「这个样子就跟小时候我见过的她一样。」
「那时候除了全若,谁都会被她认成那个男人。」秦燕又是叹息,「但我还是挺意外的,她居然也把你认错了。」
严末敛着眉眼,心想姑娘最初是有认出他的,就是心魔——
那道高墙般的坎过不去。
他的猜想没错,方才见到她的模样,於他而言确实太过陌生,姑娘的恐惧也从没那般严重过。
那就是九岁时的她。
「她这个情况,很多次了?」严末并未意识到自己问出这问题时,嗓子竟乾涩得可以。
和彷佛血液不再稳畅流动的心脏一样,简直堪比荒溪。
秦燕接着给他讲了遍这段时日姑娘每晚的情况,有的严重,有的状况一瞬即逝,就是有个共通点——
没睡好过。
即便没被梦魇缠身的夜晚,姑娘肯定也睡得不安稳。
说这些事也花不了多久,房里边听不见动静,男人之间复归一片沉默,严末抿直的唇线从没放松过。
而後,是秦燕提的一个问题再度划破这宁静。
「你是怎麽追上她的?」他靠着墙,偏头看向严末,问的调儿有些懒散。
秦燕实在好奇,全曲一个拒人千里的性格,铁打不动的一座冰山,到底如何被捂化的。
小姑娘自小到大,除了和自己亲密的几位人选,那是没给外人半分好脸色过。
遑论和自己最初压根儿是不同道的人。
严末伸直条腿,一手搭於曲起的膝上,唇边不觉牵起一抹酸涩的弧度。
是啊,这麽难搞的姑娘怎麽就被他追上的?
他现在想重新找回来为何更困难了?
半晌,严末悠悠开口,四字说得可谓极轻:「步步为营。」
「嗯?」那话说得突然,秦燕一时耳朵莫名不好使了,没听清。
「没听懂就算了。」
「⋯⋯」
严末看了眼腕表,再看看傻住的男人,又是淡淡一句:「时间晚了。」
某人该回二楼了。
秦燕被一口堵噎,嘴角抽了抽,模样宛如已然放弃自己是这家的主,「走的时候别来跟我说了。」
严末只瞥了一眼,又是附耳去听门板里头的丁点动静,直到秦燕走至楼梯口了,他才又道:「别让她知道我来过。」
秦燕怔了怔,对这话的涵义有些反应不及,满脸堆着疑惑。
他没见到严末从机场一路上跟着、守着姑娘到现在这时分,自然不晓得眼前一身淡漠的男人现在是什麽心思。
严末瞧着秦某人一副得不到理由不下楼的模样,补了句:「我天亮前就走。」
说罢,他便移开视线,再不多言。
事到如今,任何能勾起姑娘阴影的可能,还是都别冒险的好。
不让她听见「严末」这名字,不见到这个人,是他目前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将自己隔於她的生活之外,惟有等待姑娘愿意主动跨过心坎,朝他走来。
那时,一切方能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