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曲垂涎地盯着眼前白烟缭绕,正使劲沸腾着的火红色汤底,毫不犹豫先将大把白菜丢入。
明白她奇葩的食性,严末勾了勾嘴角,任由她将所有青菜倒入麻辣锅里煮透。
似乎是察觉他的目光,全曲抬起头与他对视,而後才恍然大悟:「我把菜全丢进去了⋯⋯」
辣的那一半锅里。
麻辣鸳鸯锅向来体谅同行却不吃辣的客人,有半锅是滋味醇厚的纯白汤底。
「你行麽?」这个辣度,当初在点的时候她就怀疑严末能不能接受了,现在又失手把全部的蔬菜丢入辣油里⋯⋯
全曲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
严末失笑:「没关系,我不会把菜泡在汤里煮那麽久。」
语落,他就用筷子夹了些已经烫熟的菜叶进自己碗里,剩下的全让给喜欢把菜煮到软烂,并且菜叶全都吸满辣油的全曲。
全曲发现他拿筷子的手势很漂亮。
其实严末不怎麽吃辣,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倒是比较常在阻止她伤身的吃辣模式。
她的口味一向是大辣但要去麻。
严末方才差点跟服务生说要换成中辣,後来又觉得反正她久没吃了,就放纵一次吧。
全曲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你到底多了解我?」
「可能落後你一点。」
「这麽厉害。」她不禁扬眉,目光依然是一瞬不瞬地停留在沸腾的火锅上。
严末抬眼,「我感受不到这句赞美的诚恳。」
她哼声:「我愿意开口就不错了。」
这回应惹得严末低笑,也是,以前追她那麽辛苦的时候,赞赏是都不怎麽给。
「对了,你有近视?」这是全曲堆在脑海里许久的问题,今天终於想起来要问他。
「嗯,有点。」
「那你平常怎麽没戴眼镜?」
「隐形眼镜。」
「但你有一次突然戴眼镜了。」
严末顿了顿,才想起是上次整夜没睡的日子,「那天眼压有点高,不适合。」
全曲蹙起眉,「因为工作太累?」
「有时候就会这样。」他摇头,低头喝了口汤。
「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啊?」
「⋯⋯」没那麽严重。
总觉得她今天特别多话,他忽然就好奇眼前的人儿怎麽就主动这麽关心他了。
严末眯了眯眼,换他提问:「你怎麽了?」
全曲回以一个上扬音,眨着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不明所以。
她哪有怎麽了。
其实严末不知道,或许是没机会知道,全曲在熟人面前有时可以特别闹腾。就比如跟全若对话,总可以这边刺一下那边也不留情地刺一下,有喜怒哀乐的鲜明语调,偶尔再闹着要他带着自己去哪边转转,兜兜风什麽的,跟个活泼少女一样。
再比如面对林芷,虽然她总是受不了闺蜜过於热情的个性,但也不会排斥,能好这麽多年就是一个证明,还可以时常跟她斗斗嘴,一解无人可嘴贫的馋。
严末解释:「今天特别⋯⋯活泼。」
真是好难找的形容词。
「那是你之前跟我不熟,我怎麽对着一个不熟的人活泼?」
那倒是,可能他没见过全熟後的模样。
之前也顶多觉得她的个性挺直白,并且不怎麽留情,後来渐渐地对他没再同刚见面时一般冰冷,也不会排斥他的靠近接触而已。
光是让他追,肯句句给点回应,就是一大进步。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全曲停下筷子,不禁怀疑,「我们之前到底什麽情况?」
「什麽意思?」
「有在一起麽?」
严末顿时目光深沉,道出实话:「我单方面追求得很辛苦。」
全曲微微瞠目。
谁让她见他那麽辛苦都不心疼的。
严末挑眉,「有意见?」
全曲摇头,脸上端起一抹轻浅微笑,「我确实很有魅力。」
「⋯⋯」
看来他必须慢慢习惯熟起来後,放得很开的全曲。
不知不觉吃了个肚满腰圆,全曲捧着肚子往沙发一靠,真是太久没吃麻辣锅,不小心就吃太多了,克制不下来。
严末看着她满足的表情,笑了笑:「出去走一走消消食?」
全曲:「行。」
他们是在数栋百货中的一间火锅餐厅用餐,一走出店门口,透风的走廊瞬间吹来阵阵冬风,精神一下都来了,哪里还有吃饱想睡的意思。
藉着冷风醒脑的全曲,不一会儿就听见楼下传来的音乐声。
有人在广场打开音响,音乐的前奏开始徐徐流出,是浅浅雨声及清澈的琴声伴奏,全曲拉着严末就这麽靠在栏杆旁,打算原地欣赏,不下楼了。
半晌,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嗓音划破众人屏息的等待,是听着让人容易陷入歌曲情绪的声音。起初唱什麽歌词听不太清楚,因为声音太低,在几句後终於好转,全曲听清了。
我甘愿成全了你珍藏的往昔
只想你找回让你像你的热情
然後就拖着自己到山城隐居
你却在终点等我住进你心里
周遭的声音彷佛都被抽空了,连心跳声都被动静止。
全曲怔然困在歌词建造的意境里。
没有你的地方都是他乡
没有你的旅行都是流浪
那些兜兜转转的曲折与感伤都是翅膀
都为了飞来你肩上
有个人不着痕迹地闯入她冰冷孤寂的世界里,一点一滴渗入她的生活各个角落,丝毫缝隙也不放过。
本该同样冷漠淡然的他,却无声无息地传递温暖,融化她内心的层层冰雪。
是在漫漫黑夜里,云层再浓厚也要穿透而来带给她一丝微亮的月光。
她觉得自己最近莫名有了太多感性情绪,一点都不受控。
眼眶不用多久已染上一层湿热,半晌,泪珠尚未落下已被带着薄茧的温热指腹拭去,疼惜地摩娑着她的脸角。
她被困在严末环起的世界里,他从背後半拥着她,垂眸一遍遍替她拭去眼角清澈的水珠。
也不管四周有没有人注意了,全曲转过身,纤细的双臂探进大衣里环紧他的腰,小脸就这麽躲过他的手,直直埋进温热的胸膛。
严末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失神了几秒,大手摸上怀里那颗埋得死紧的小脑袋,一如既往轻拍着,嘴角不禁有浅浅的弧度上扬。
他什麽话都不用说,全曲都明白。
在他面前,她可以不用故作坚强,可以尽情的软弱,可以有无尽的依赖。他会替她拾起每份悲伤,抛向远方,再不让她找到。
她不用怕流浪,等在终点的人终究会是他。
有他在的地方,便不是他乡。
是她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