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晚餐时间,严末和全若直接约了一家餐厅见面。
路上因为下班时间有些堵车,全若比约定时间晚了几分钟,他一进店,就见严末啜着茶,眸光深沉地望向窗外。
看上去一派老成。
「等很久了?」全若在他面前坐下,出声唤回他的神。
来人一点也没迟到不好意思的神色,严末笑笑:「是我从附近过来,早到了。」
他们随意点了餐,服务生走了,又是一阵静默。
⋯⋯如果不论一边柜台,三两个女服务生聚在一块,目光朝这桌投射并且红着脸窃窃私语的话。
片刻後,全若淡淡的问:「最近身体怎麽样?」
「还行。」严末又低头喝了口茶,语气也是清淡。
旁人看了,估计都觉得这气质同样疏淡的二位不该单独出现在一张饭桌上。
「药都有随身携带?」
简单应了声,严末勾起嘴角:「个性什麽时候这麽婆妈了?」
「病人不要命,身为主治,逼不得已。」全若静静调侃着。
听出了全若语中无奈,严末倒也认了,换了话题:「说吧,今天找我有事?」
「没事,早上见过小曲了。」
严末握着杯缘的手一顿。
全若瞥了眼他的神情,眉宇间依旧淡然,他便不急不缓继续说着,嘴角隐隐有着笑意:「她无心泄露自己跟你告白的事了。」
听者微挑起一边眉,嘴边也有了笑意:「真傻。」
骂谁呢。
全曲彼时在家埋头画着设计图,鼻子倏地传来一阵痒意,眉头一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无心似的卷着义大利面,全若问道:「打算什麽时候回应她?」
一提到全曲,严末那是脑海里都被她的身影占据了,眼神都放柔了许多,静默片刻才道:「我让她先自己想起一切。」
全若双手一顿,「那不是个好选择。」
「我知道她会逃。」严末本就没什麽食慾,这会儿乾脆放下餐具不动了,「但我别无选择。」
「如果她真打算离开呢?」
严末将视线移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霓虹灿烂,却照得一双黑眸晦暗不明。
他的声线很沉,很哑:「可能那时候,我真的会发疯吧。」
与全若在餐厅门口散了之後,严末驱车重新回到事务所。
大家几乎都下班了,公共区黑漆漆一片,只见李承安的办公室灯还亮着,他经过时见林芷在,就也无声的回自己办公室了。
严末将车钥匙随手丢在桌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衬衫上头扣子也解了一颗,没开灯,就这麽站在窗边。
眼底染上了浓郁的墨色,黑得深沉且令人着迷,总想一窥迷雾深处。
他探手摸了摸口袋,又去翻了遍外套,才发现把菸盒落车上了。
室内不能抽,本想叼着也好,现在後路也被自己断了,严末按了按眉间,大力叹了长气。
他的菸瘾不高,出来执业後加上全曲的种种大小事,偶尔真需要靠物质定定心神时才会抽,而现在正好就是这种时候。
闷。
心里很闷。
思忖了几秒,严末还是放弃去隔壁打扰那对情侣了。
脑子里满满都是全曲夜里说的话,用着一双刚哭过充满水气的眼睛,清澈而透亮,对着他说⋯⋯
她的声音是那样清晰。
忽然就回想起过去,他正大光明地追她,她却始终不给他追上,还让他像个醋坛子似的,吃起醋就想耍流氓,心里一横就想作弊下去。
虽然最後还是管住行为的冲动了。
这下可好,姑娘转而主动说着喜欢自己,却又不敢接受。
唯独忘了他,是多麽强而有力的证据——证明着她本能对他的排斥。
倘若他就这麽自私地,如今把她领在身边了,有天她开始渐渐回想後,会不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她的恐惧是诸多因素日日夜夜堆叠而成的,他很明白,偌大的心理压力从来就不是一句道歉可以化解。
已经预见了未来某天,她想起後会是多麽痛苦地再承受一切,望着他的眼神会带有多少失望与愤恨。
尽管所有人都说那从来不是他的错。
但她的心理是多麽脆弱,她是用了多少力气包装自己面上一切的无所谓,他太明白了。
太明白自己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
这样,难道他还要如此自私?
而他心里又是多麽渴望?
渴望见到她的一颦一笑,渴望见到她眼底对他的爱意,渴望占有她的所有⋯⋯
理智和慾望疯狂拉扯,眉宇间淡然的模样不复存在,吐了口气,他已经不敢再想像。
承认吧,严末。
你就是她心痛的理由。
全曲曲着膝靠坐在床头,全身用棉被紧紧裹着,还抱了个枕头在怀里,头也埋进抱着膝盖的双手里。
⋯⋯肚子闷得太疼了。
她蹙着眉,不懂止痛药吃了那麽久怎麽还是没效,已经疼一个多小时了!
严末一进门就是见到她这副模样,走进一看,她额角还布了一层细汗。
也是因为注意力全放在折磨她的经痛上,竟没发现严末早已来到身边。
他抬手拍了她胳膊一下,她就像吓到似的抖了抖,抬头见到来人,神情都懵了。
敢情她现在是疼到眼花?
严末见她用那种带点憨的表情看向他,失笑:「看什麽呢。」然後去摸摸她的手,果然是凉的。
再瞥了眼她包紮着的右手,心下倏地一紧,面上却是淡然地移开目光。
好半晌全曲才回过神,眨了眨眼,嗓子因为太久下不了床喝水,都有点哑了:「你怎麽在这?」
「来拿点东西。」严末端起刚才放在床边桌的马克杯,递给她,「喝吧,肚子会舒服点。」
「这是什麽?」
「姜茶。」他的声音沉稳,没有过多起伏,「帮你放多点黑糖了。」
全曲一愣,接着苍白的双颊缓缓晕上一抹浅红。
心想这男人怎麽知道她月事来了?
无声观察着她的表情,严末坐在床边浅浅一笑,没有多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