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晚风依然夹杂着些凉意,好心肠地带走了不少恼人的暑气。
街上有不少拉着行李箱的学生,尽管尚未周五,依然有许多同学宁愿翘课,也要挑着周四的时间回家,不堵车,也不用跟人挤上公车捷运,好处不少。
随意地解决了晚餐,全曲放任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绪特别混乱,而她找不着理平的办法。
後来踱步到一家外观看起来还可以的酒吧,她无神地盯着大门一会儿,想着自己走得也真够远了。
一推开门,不习惯的酒精味儿扑鼻而来,她蹙了下眉,依然硬着头皮进去。
在那件事之後,全曲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她早恨透了酒精。
可如今坐在酒吧里的她,面前摆着一杯调酒。
甚至期末的种种压力也摆在眼前。
但严末的问题依旧使她无法专注於任何一件事上。
知道他今晚很忙,事务所临时接了个案,中午时就在她面前打了通电话来,让他过去一起想办法。
基本上在他上班的时间,她都不会去打扰他,况且就算是不忙的日子也很少主动联络他。
然而现在盯着手机,很想就这麽给他拨一通电话过去。
他一定会接,只要是她打过去的,不论何时他都会接。
在那天之後早看穿了她的不安全感,因此他强调过不只一次了。
最後全曲放弃了,她仍然没有找他,而是端起折射着黄光透着晶莹的浅粉红调酒,一饮而尽。
喉咙有点烧。
她知道自己对酒精的反应很敏感,调酒又混杂了不少种类的酒,不一会儿便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往脸上冲,最後直冲脑门,搞得她头有点晕。
过了不久,酒保似乎想过来与她搭话,她却二话不说付了钱,出了酒吧大门。
一秒都不想待在那种充满酒精的环境。
不知什麽鬼使神差之下,她竟然喝了二十年来人生第一杯酒。
评语是真的有够难喝。
她站在门外,轻笑了声,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荒谬。
最近的生活真的过於偏离轨道,而她这位驾驶竟无法摆正,一切早已不在控制范围内。
那就放任吧。
她还是有意识的,尽管已经头昏脑胀满脸通红,步伐却意外地依然稳定。先支手撑在墙边稳住重心,站了一会儿确认自己不会随时倒地,她才在脑海里回想了遍往宿舍的路,开始徒步走去。
可能是快下雨了,空气中弥漫着股潮湿味儿,夜晚气温渐渐转低,却因为雨尚未落下,一街上的热气散不去,不太舒服。
L市因为地形关系,总是把一股热气闷着,尤其一遇雨季就这样,她其实挺不喜欢。
一路上缓缓地走着,全曲居然有种逐渐清醒的感觉,放空了会儿,她开始思考自己对严末的感情。
最初是摸不透这个人。
觉得他每天掐准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行为,非常刻意,并且令人十分无语。
她一向反感任何人介入她的生活太多,习惯了过着独来独往清宁的生活,最多偶尔有个林芷会无视她的脾气,缠着她吵闹一番。
不知不觉多了个严末,而他却是默默的,总是在快影响到她的擦边界线静静待着,也不闹不吵。
说白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影响因子。
不过渐渐地好像就习惯了。
即便知道他总是拒绝她清偿那杯咖啡的原因,是不想让他能来见她的理由不复存在,她居然也悖於常态的没拆穿。
虽然每个理由都瞎得不成样。
最令自己意外的莫不是难得崩溃的那晚。
听见他的声音时,心不觉间便安了一半,好像默默地给她力量似的。
彷佛是个安全堡垒,待在里头便不会有关於害怕、恐惧的事情发生,她可以安心地不怕任何伤害。
後来,也没多加思索地就带了他去自己与母亲拥有回忆的地方。
是个没有第三人去过的地方。
甚至从设计大楼出来见到他的人时,莫名有股喜悦油然而生。
许是在心智极度疲惫的驱使之下,她忽然就明白了。
不是习惯,也不是依赖。
对这种感情最直接的形容,是喜欢。
所以当初让他追。
没想到还真让他给追上了。
意识到的瞬间她有点茫然,今早面对他的问题,竟变得想藉酒精来克制着什麽。
最後发现一点用都没有。
她为什麽要欺骗自己的心?
到了女宿附近的空地,她没有马上进门,在原地停留了段时间,而後决心似的拿出手机,又在手中转了几圈,才甘愿打开屏幕。
十一点半,他应该有空了吧?
路灯的光似乎快坏了,微弱地一闪一闪着,照在手机萤幕上两个引人心跳不觉间悄悄加速的名字,莫名替白灯添上了些粉红色光彩。
现实却与期待相反,打了第一通,她等来的是无情的机械式女声。
周遭的宁静随着时间分秒流逝,连夏日最易引人烦躁的蝉鸣也消停半刻,无力感近乎光速地占领整个心房,宣示着并不容易下的决心有多麽容易被攻破。
全曲感觉心里有块角落正一点一点地被侵蚀着,而她无能为力。
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指骨稍稍地泛了层白,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中那抹正无视意志喧腾着的空虚感。
没事的。
可能还在忙吧。
他很忙的。
後来她才发现,原来这只是她一贯的自我安慰,是一场错觉。
她永远记得这个夜里,三通他没有接起的电话,加深了她心里多少本不该承受的恐惧。
最後承载量直直地超出负荷。
他的承诺犹响耳畔。
不论是刻入记忆里,或是如热铁般烙印在心底。
却想忘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