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黑色奥迪沿着蜿蜒公路,於滨海线浮现後又开了一阵,而後逐渐放慢车速,最终停驶在一片沙滩前。
泼了一笔浓墨的夜不见漫天星辰,却见一轮明月高挂,流光倾泻,落於波光潋灩间,半虚半实。
两人一路上安静得半点没话。
应该说,严末压根没想过全曲会答应这临时的邀约,一时不知该说什麽好。
明明眼前的姑娘是他该最熟悉的人儿。
全曲先下了车,他待在车里,眸色略沉,凝睇着她缓缓倾身,背对自己靠在车头的身影。
时序轮转,岁月更迭,不变的是姑娘这几年看上去依旧弱不禁风的身板。
半晌已过,整理好混浊的思绪,严末熄火跟着下车,在她身旁站定,如她一般意兴阑珊地倚在车旁。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既沉冷又掺杂着海风寒凉的声音划破宁静。
「我以为你不会想出门。」
全曲淡然地将视线投放远方,微点着头,平直的声线不带起伏:「原本是,後来觉得吹吹风也好。」
严末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会儿目光。
嗯,很保暖。
他的嘴角不觉微微上扬,依循姑娘的视线角度朝夜空抬首,「看什麽呢?」
「月亮。」
全曲歪着头,仰望在墨黑夜色里,独自高挂天际,将周遭云雾晕染上一层灰白的光辉,「今天很亮、很圆。」
「你很喜欢月亮。」男人沉沉的声线蓦然响起,恍若与夜色融合,同样沉静。
全曲闻言偏过头,恰好对上他的眼,里头深不见底,却映着道清浅流光。
不一会儿,她又移开视线,淡淡地「嗯」了声。
他似乎还真有些了解她。
见姑娘这不冷不热的反应,严末轻笑:「那不是问句。」
全曲随即睨了他一眼,「我知道。」
霎时,他俩愣住了。
尤其是全曲。
两天之内她已经对这位陌生人近乎反射地回话了三次,这感觉⋯⋯就像回到某段时光的他们。
严末的嗓子因为海风卷着凉意而有些紧,连带的声音都哑了:「行。」
一个称不上话题的对话结束,自然又安静了。他们都静静听着海浪规律拍打在岩石上的声音,不发一语。
从远处看,就如同两位素不谋面的人,在沙滩上偶然遇见了,自然地打声招呼、聊个几句後准备各自离开,好似谁也没有留恋过。
可严末总是当了舍不得离开的那个人。
望着远方长浪没多久,全曲淡然地开口:「是不是觉得⋯⋯就唯独没想起你,有点儿怨?」
短短时间内,她莫名不想再对身旁的人太苛薄。
那些存於电脑里的视频,她全看过了。
要说找着眼前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理由没有?
不,完全没有。
但她只知道,那些将近两千个的视频里,写满他足以不多作解释的好。
「什麽?」这话问得太临时,严末忽然没听懂。
「只是觉得好像应该唯独想起你、忘掉其他人,这样才是对的。」全曲眼底情绪晦暗不明,黑眸并不打算被严末瞧见,嘴角扯起不带笑意的弧度。
「可我却没有这样选择,事实颠倒了。」
这世界运转的声音似乎静了那麽一瞬。
她的身影被团团笼罩於黑夜之中,浸了夜色的寒凉,默默地将自己拒於千里之外。
就如他俩刚认识般的模样。
一派冷漠是她的保护色。
是萧瑟暮秋枯枝上的残叶落下,是冬季蒙上灰白清雪的霜华。
本该与她同是毫无温度的灵魂,如今他却怎麽也习惯不了她的清冷。
严末垂了垂眉眼,转而在她面前站定,「这些都不重要。」
见她没抬首,他也照样继续说,尽管清逸的俊容面色浅淡,嗓音听着倒像是在打趣:「你没赶我走就是万幸。」
全曲登时顿住,没有应声。
却趁严末转开视线时,默默瞧了他一眼,肯定了身边这个男人,该是她最熟悉的人之一。
凭着那麽点煞有其事的直觉。
「这儿太冷了,冬天果然不适合来看海。」
「以後想来的时後跟我说,我带你来。」
再多带条毯子,不让你冷着了。
全曲状似没听见,眨眨眼,撇过了头,泛红的耳根在夜里并不明显,「回家吧。」
严末当然没有发现,答了个单音,开了车门让她上车,自己又在外面伫立一会儿才回车上。
其实他在外头笑了。
因为她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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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李承安一早便登门,说是来蹭早饭,连林芷都带上了。
每天来蹭饭⋯⋯全曲开始怀疑莫不成四年来都是这种操作?
严末一开门,林芷就冲进来扑上坐在沙发上的全曲,後者压根没时间回神见来人是谁,只觉得她的腰——
「林芷,你变重了。」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语重心长。
一向没啥表情的严末没忍住,正大光明轻笑出声。
李承安看得汗颜,脸上挂不了面子,忍不住抚额,「所以我就说你先好好坐下吃饭,当自己多轻啊,这样扑还惹人嫌。」
林芷仰头就回:「你管我?」
「我就是⋯⋯」李承安将头转向严末,看着眼色闭嘴,他实在害怕待会儿被打到无法动手吃饭。
孰料严末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实话是这也真不是他的事。
李承安哑然,不禁怀疑这厮到底多没良心,「你得救我啊,这你家,你说了算不是?」
「这里何时是我家了?」严末淡瞟他一眼,明确表示并无相救之意,「我家在其他地方,这家姓全。」
李承安:「⋯⋯」
没心没肺的家伙。
*
严末:我觉得你也变重了。
全曲:请记住这家姓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