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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唰啦!高中女厕墙壁边围,四名女学生往佑曦的脸上泼洒一桶方洗涤完拖把的脏臭污水,使佑曦浑身衫透濡湿,不知如何应对。
尖声咯笑的声响,与八只睥睨不屑的眼睛,对佑曦来说,是极大痛苦的刑罚,她总是无计可施,每当她想要反击或禀告师长教官,都会招来更频繁且恶毒的霸凌欺辱,所以她惯常忍气吞声,顺人之意,以求赶紧安稳脱离,回归独孤。
领头主使姜敏珠紧捏鼻头,嫌弃啧声,宛如一袋垃圾在眼前般,轻蔑道:「我说过几次,叫你远离崔宗澔,不然就给你好看,你竟然还私下勾引他?是不是故意针对我!真是破麻一个!」
佑曦湿润的长发乱七八糟地黏在脸上,让她看起来像只丑陋的女鬼,她不想拨开,仅低声回应:「他只是在放学後来问我英文功课,我没有约他……。」
姜敏珠仍旧不爽,伸手推倒佑曦,嗤笑她的狼狈。「喂,你以为你是英语小老师就了不起啊?会读书又怎样,长那麽丑,又没有朋友,个性稀奇古怪,仗着自己被老师喜欢,就用那种方式接近我们瑞高的校草,我看你根本是个不自量力、心机重的烂婊子!」
「我、我没有……。」佑曦在脏黏的地板上,紧缩身躯,她的脚踝因方才被推倒而踏歪扭伤,但她咬唇强忍不适。
校内钟声响起,姜敏珠提起空水桶对佑曦抛砸扔去,随後带领小喽罗们离开,佑曦当下来不及反应,觉得被袭击到的头骨隐隐作痛。
没事的,没有流血,尽管内伤的痊癒需多花费一天,但她很快就不会感到疼的,因为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体能天赋,继续忍到毕业就能解脱了,她强迫自己乐观期盼,然後挣扎起身,迈向保健室。
她不是个爱去保健室的人,即便上次她被姜敏珠伸脚绊倒,在教室内五体投地撞伤下巴,她都宁愿自己拿卫生纸止血,也不想去给老师协助包紮,因为每次要想藉口不让老师们怀疑实在太麻烦了,姜敏珠又非常忌讳她打小报告。可如今,她的制服全湿,能透视到内衣,又臭气薰天,以此模样回去教室肯定会落为全校的笑柄,她才没那种勇气。
「哎呀,同学,你是怎麽了?」保健老师讶异万分,佑曦徒解释说自己打翻了水桶,在厕所摔倒伤了脚踝,才只好来保健室处理。保健老师想办法为她借来体育服、毛巾与吹风机,让她不至於受寒感冒,并擦洗得乾净一些。
「老师,我能在保健室休息一天吗?我好像有点头晕。」佑曦撒谎,不想回去再面对姜敏珠那个恶人,但保健老师不疑有他,欣然答应。
「嗯,我会通知你的导师,说你今天身体不舒服,你好好休息吧。」
佑曦获得允准,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小眠,直到放学时间被老师唤醒,她睁眼的同时,在床边发现不可思议的人物,她多眨几次眼皮确认视力还否正常,但景象并无改变。
「嗨,班导叫我把你的书包拿来,回家作业我帮你放进去了,你要不要看看?」崔宗澔没察觉佑曦的疑惑,迳自将手上提着的书包放置床面,他的微笑如春日般和煦温暖,单边深凹酒窝更衬托出他阳光稚气的魅力。
佑曦知道此人本来就长得好看,但也从未让她的心有过半分撩动,可现在她竟然感到有点喜悦,因为崔宗澔是班上唯一不对她另类看待或讥嘲她内向性格的对象。
「为什麽帮我?」佑曦实在太过好奇,不禁脱口而出,询问後又感到後悔莫及,因为她没料到崔宗澔会沉默不语,满脸错愕。「没事,我好像还没睡醒。」她低头假装认真检查书包内容物,不敢再凝视崔宗澔的眼神。
「……你是我同学啊,帮你拿书包很奇怪吗?」崔宗澔搔头,情绪渐趋低落。「你不喜欢人家动你书包的话,真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因为班导说你身体不舒服,可是没有同学要帮你整理书包跟抄写功课,所以我就擅自……」
原来是这个意思,佑曦羞愧不已,她还以为崔宗澔刚才因为被质疑而讨厌她了,她怎麽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不是,我没那麽想,只是没想过你会帮我,大家都恨不得避开我。」
「为什麽?」崔宗澔歪头不解。「你功课好,写字好看,又很会教人,是很好的同学啊。我英文最弱了,如果不是你不厌其烦回答我的问题,我这次的小考才不会进步那麽多。」
他是真心的,佑曦惊奇,天底下还有这等良善之人,她从小衰习惯了,都不认为有谁会对她亲切有礼,不被她拉进浑水搞得一身腥臭就很不错了。「……好吧,谢谢你。」
她下了床,背上书包,左脚一拐一拐艰难地步向室外,崔宗澔在其身後注意到她的伤况,唤住了她。「郑佑曦,你怎麽回家?」
「我?」她回头。「坐公车。」
崔宗澔走至她身旁,垂首担忧地望着她。「你不找家人来接你吗?」
佑曦摇头。「我爸妈不在,他们去中部工作了。」
崔宗澔抿嘴,思考半晌。「不然,我送你回去吧?你有脚伤,路上不安全。」
「呃?不、不用。」佑曦仓皇,频频挥手。「我没事,我走得很稳。」
「不行,我不放心。」崔宗澔拒绝,与佑曦并肩而走,还未到达校门,崔宗澔拿出在口袋内震动数下的手机,观看新来的萤幕讯息,突发惊叫:「啊!我忘了今天要练团!」
佑曦见他困扰,欣喜道:「你有事?那我自己回去了。」
「欸欸,不行。」崔宗澔揽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挣脱逃跑。「我们团长不允许团员请假,所以你陪我去社团教室露个面,我会告知他原由再早退送你回家。」
「不用那麽麻烦的……。」
为什麽?崔宗澔为什麽要如此坚持?明明练团的事就比送她回家还重要,值得为此打破原则请假吗?佑曦实在想不透彻,可又说不赢他,只得被拖拉着到达乐团练习室,在那里与数名团员打照面,还有一名活泼亲和的社团经理。
「哇,崔宗澔带女生来?真是稀奇。」智妍冲到二人面前,对佑曦打招呼。
室内正把玩键盘、贝斯、架鼓的三名男生,纷纷抬眼,神情好奇。在角落创作乐谱到一半的团长杨贤,立即起身对崔宗澔劝骂:「你竟然迟到?主唱迟到我们还怎麽练啊!不想参加比赛了吗!」
好凶的团长,脸长得也很恐怖,佑曦心想,默默後退半步。
智妍插入缓颊:「崔宗澔不会无故迟到的,他每次都是最早到的人啊!团长你先听他说嘛。」
团长气呼呼地,回身整理乐谱,不发一语。
崔宗澔直接发言:「我旁边这位同学受伤了,我得送她回家,今天我必须请假,只是过来跟团长说一声。」
杨贤听闻此言,骤停动作,久久不予回应,现场气氛极度尴尬。智妍虽想帮忙解释安抚,但杨贤完全不理会。
佑曦见此情境因她而起,实在自责,於是在後方偷拉崔宗澔的制服衣角,对他悄声说:「你练团去吧,我自己回去。」
「那怎麽行!」崔宗澔瞪大眼睛。「算了,我明天再跟团长解释就好,我们先走。」
佑曦这回可不退让,她才不愿造成崔宗澔任何困扰。「不然,我等你,你练完团,我们再走吧。」
崔宗澔不敢置信。「可是……」
「就这样做吧,反正我也不急着回去。」
佑曦不想再行拖累,於是自动自发走进练团室,找了个空椅子入座,智妍立即明了情形,便协助推动崔宗澔进入教室,并吆喝众人开始练习。
杨贤因为崔宗澔的回归,总算消解脾气,对团员宣告今日的练团进度,分发修改後的乐谱。
智妍坐在佑曦身边,对她合掌表示歉意:「因为下礼拜就要比赛了,团长情绪变得很敏感,他本来不是那样的,吓到你很抱歉。」
「没关系。」
佑曦盯着皮肤吹弹可破、绑着俏丽马尾的女学生,竟身在一个男子乐团里头,感到无比好奇。「你也玩乐器吗?」
「我不玩,我只是喜欢音乐。」智妍递出一张专辑,眼光逐渐闪亮。「你知道Coldplay吗?他们是我最喜欢的英国摇滚乐团,每首歌都很棒哦!我可以借你听。」
佑曦惊愣,茫然点头。「谢、谢谢。」
智妍笑眯着眼。「哦,他们要开始练习了。」
佑曦的注意力被几位气势与眼神瞬时蜕变的男孩们吸引,特别是崔宗澔,他伫立於中央,熟练地背着一把吉他弹出轻盈的和弦,让佑曦心中也跟着产生几圈微弱的涟漪。
「这首是我和团长一起创作的歌,还没有公开过,佑曦你是我们第一个听众喔。」崔宗澔在麦克风架前灿笑,彷佛正在炫耀他十分自豪的事情,紧接着他轻数节奏,弹动吉他开启歌曲的序幕,团员们的乐器纷纷融入其中,组合出抒情撩慰的曲调。
『直到寒冷的冬天结局,直到春日再次来临,直到缤纷花开之际,请你在那哭泣之地,停留脚步;再等一下,再待几个孤单时日,我将与你相遇,我会到达你身旁,为你轻声歌唱。』
崔宗澔的嗓音清朗回转,打开了佑曦的心房,她不知不觉沉醉其中,体会到音乐神奇的慰藉力量。尽管乐团内总共有五个人,佑曦却只看得见崔宗澔,她忽然间明了女学生们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理由,看过他一场演出就能明白,他是天生当歌手的料,他有着吸引人崇拜的特质。
两个小时後,练团终於结束,崔宗澔为了不让佑曦等太久,头一个离开练团室。崔宗澔陪伴她走至公车站牌,探问道:「你觉得我们的歌怎麽样?有机会拿冠军吗?」
佑曦打从心底赞赏:「会的,我一听就喜欢,大家也会喜欢的。」
崔宗澔对佑曦的表情看得出神,久未回话。
「怎麽了吗?」佑曦见他发呆,百思不解。
「第一次看你笑耶。」崔宗澔积极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要多笑的。」
佑曦脸颊猛然涨红。「别、别逗我啦。我还被人说长得丑,性格古怪,哪里好看。」
「啊?」崔宗澔气愤道:「谁说的,我去揍他。」
「噗……」佑曦喷笑,她觉得这个男孩太懂讨人欢心,真是稀有人种,当然,她不晓得崔宗澔对於她的反应感到新奇又分外有趣,一秒都不曾移开目光。「真的很谢谢你,我听了你的歌,对生活又充满勇气了。我从小开始就经常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总是过得很辛苦,经过今天的体验,我才明白音乐也能抚慰人心,若不是遇上你,我也不知道这些,况且你很照顾受伤的我,虽然和你没有很熟,但我由衷地想对你表达谢意。」
佑曦总觉得,现在要是不诚实说出,以後肯定不再有机会了,毕竟那个三八的姜敏珠最讨厌她与崔宗澔待在一起,若被发现两人距离拉近,她包准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那……你要不要加入乐团?」崔宗澔提议,由於佑曦眉头紧皱,他连忙补充:「我们需要一个英文好的同学为我们创作英文歌词,因为我们的英文写作都很烂,对乐团来说是硬伤!」
「不要。」佑曦想都没想便拒绝。
「拜托。」崔宗澔哀求。「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为什麽是我?」
「因为……」崔宗澔沉思,正经肃然道:「我想跟你做朋友。我们从现在起开始变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