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黑晊世和克里斯先去找渡假村经理,其他人留下来等消息。
董司常对着电脑不知在忙什麽,罢课司机依然宅在墙角,贵人被派去湖边监视,尤尔就只好一个人抱着汤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节目来来去去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在转过好几台後,尤尔终於受不了地打了个呵欠,起身走到窗边探视,心中生起一股无奈,这种只有自己闲得发慌的感觉真不好受。
什麽时候才像大家一样能独当一面?
他叹了口气看向坐在书桌前的人,便是一怔。先前他以为董司常是在上网查资料,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戴着一副白色墨镜,镜架的尾端发出一条金光连向笔记型电脑,感觉像是虚拟实境眼镜?
好奇心驱使下,他悄悄走过去一探究竟。
果然,电脑萤幕上不是什麽网页或影片,而是一个游戏介面,场景是混和东西方风格的架空玄幻城镇,画面中有许多人物跑来跑去,视角跟随的玩家角色则是一个束着马尾的黑袍少年,看起来颇为俏皮。此时,对方正甩着一根小兔法杖,跟一个白袍道人NPC说话。
尤尔没印象有接触过这款游戏,便在介面边缘寻找游戏名。
「奥普斯?」
这不是号称史上最古老也最逼真的全息虚拟网游吗?据说至今都还没有一家游戏公司能突破他们的科技,没想到董事长也有玩!
「小育?」董司常听到声音,拿下墨镜看向他,「你也想玩吗?可是你之前失踪太久,专用的职员帐号被暂停了,所以现在只能先玩普通的人类帐号喔。」
「人类帐号?」尤尔纳闷了,游戏帐号还能分人类不人类?
「对啊,喔,都忘了你不记得了。」董司常晃了晃墨镜,「我这是神仙帐号专用的特殊游戏镜。」
「神仙也玩网游?」尤尔不解地打量墨镜,感觉它除了比市面上大多数的游戏镜还轻盈时尚外,没有什麽其他特别之处。
「当然,玩游戏又不是凡人的专利,《奥普斯》表面上只是人间的普通网游,事实上,它也是天界的社交网,而这里的NPC也大多是驻守凡间的仙人喔。」董司常指着萤幕中的自己,「当然我也是人类玩家眼中的NPC。」
「都是神仙?」尤尔讶异地睁大双眼,盯着萤幕中不停对少年作揖的白袍老人,「这个NPC也是?」
「是啊。」
「哇,好神奇喔。」第一次跟董司常单独聊那麽久,尤尔沉浸在对神仙社交网兼人类网游的惊讶中,竟不自觉模仿起拉尾音的说话方式,让刚踏进门的两人听个正着。
克里斯立刻大笑,「靠,董事长,你成功改造小育了。」
「……」
克叔又来了!尤尔幽怨地瞥去一眼,才意识过来地瞪向在场看起来最幼齿的人,不敢相信地惊呼:「等等!董事长是神仙?」
克里斯再次爆笑:「啊不然是鬼喔?」
「就……就一直以为是。」尤尔涨红着脸,越说越小声。世人都说阎罗王是鬼老大,阎罗王儿子当然是小鬼王,加上董司常的面瘫脸又白得像鬼娃,当然很难联想到神仙去。
黑晊世失笑地牵着他到沙发坐下,「阎罗王是天帝下派到地府任职的神官,董事长身为第七殿阎罗王的儿子,当然也是神。」
「真看不出来。」尤尔听得一愣一愣,还以为神仙都是高高在上难以亲近的,没想到眼前就有一个,而且还是这麽娇嫩的模样。
「呵呵,人有千百种,神仙当然也有。」董司常不以为意地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让白袍道人离开後就原地下线,回归正题,「你们有打听到什麽吗?」
「当然有,还藏得死紧。」克里斯鞋也不脱,就直接叼着菸坐上床,「他们怕影响名声,就一直跟我们绕圈子,还是老黑用言灵套话才终於招了。」
起初,度假村看中那座湖独特的清幽,打算盖个观景用的休憩区,施工一直很顺利,但两个星期前,开始有工人陆续失踪,警方下水搜寻也查不到任何线索,直到湖水的颜色变得越来越奇怪,他们才赶忙请来一位法师,得知是工程破坏了风水,就紧急停工。
「还风水勒,不知是哪来的神棍。」克里斯嗤笑道。
尤尔皱眉想了想。那些工人被吃掉後,魂魄去哪了?就算被无常带走了,难道地府不会发现死因有问题吗?为何都没人来调查?
这些念头才起,他就听有人发出一声低呼。
「这事有两个星期了?」董司常在手机上按了按,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被列入待观察中,难怪还没正式立案传给侦察部。」
「也许受害者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死亡,无常问不出所以然来,魔怪又藏得深,才暂先列入观察吧。」黑晊世发现桌上的游戏镜,知道对方不会无故在这时跑上去玩游戏,就问:「董事长问到守护神的下落了?」
董司常摇摇头,「我上去找遍这一区的地仙,都说湖神很久没更新仙网状态,游戏也不上,传讯也不回,不知是怎麽了。湖神的好友还说,他在十多天前曾提过似乎有什麽东西跑进来,打算出去巡逻一下,之後就再没消息。」
克里斯吐出一口烟,忍不住吐槽:「每次听到瞎密仙网奥普斯,就觉得你们这些神仙真是吃饱没事干,才会也流行玩社交网,还教唆玩家课金打网游。」
董司常两手一摊,「没办法,现在凡间在做环保,都不肯上香烧纸,所以我们只好换个赚钱方式,那些可都是你们的工资来源呢。」
囧,原来地府已经穷到要骗人课金的地步了吗?
黑晊世轻咳一声,拉回正题道:「湖神毕竟只是小仙,若是遇害也未必惊动天界,但既然仙印仍在,便应无生命危险,可能只是遭到禁锢,才无法回应召唤。」
尤尔听着他们讨论,脑海又浮起他感应到的那段诅咒声,尖锐嗓音下的恶毒寒意也随之爬上背脊,让他忍不住颤了下身子,直觉有什麽在背後虎视眈眈。
「育?」
他愣了下,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就连忙压下那股惧意,迟疑道:「我……有感应到一点东西,觉得这跟江家的魔像案很像。」
三人皆是一惊,连忙追问。
尤尔便不再保留地把感应全说了出来,「……都有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以前曾遇见过,可是我不管怎麽想,都想不起来是谁。」
听完这话,他们都头大了。若是一般状况,还有法子推理出可能范围,但对象是失忆的尤尔,就毫无头绪了,因为他的「想不起来」跟一般人的想不起来有很大的区别。
黑晊世蹙眉道:「难道这次也是江家那位神秘人所为?」
克里斯提出另一可能:「或刚好两个都是以前遇过的人?」
黑晊世不认同地摇摇头,「两个刚好都是育遇过的人,又刚好是与魔物和邪灵勾结的罪犯,还刚好都让我们碰上?太过巧合。」
克里斯挠挠头,也觉这机率太低,「同一个人吧,那他连干两案的动机是啥?」
「呃,那个……」尤尔呐呐地打断他们,「江家的那个人是男的,但这次这个声音应该是女的。」
「……」
这种绕回死胡同的感觉真郁闷!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忽然,一阵怪笑响起,颇为惊悚。
「我还发现另一个共通点。」董司常瘫着脸抖着肩膀,笑得乐不可支,「就是这两个案件都是因为张瀚倪和史戴西的关系才碰到耶。」
「……」
意思是那两天兵才是最大的祸源吗?
克里不耐烦地捏碎菸蒂,「别的先不管,说说湖底那东西是什麽鬼,河童?」
黑晊世摇头,「河童的脾性温和,不好与人争斗,更不食肉,这魔怪绝不会是河童。」
说着,他刚好对上尤尔投来的澄亮目光,不禁神经一松,原先堵塞的思绪也随之拓宽,「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向,既然他能上岸袭击落单者,又为何攻击我们时却躲在湖里不肯出来?这是否表示,他一旦离开水就会变得较为脆弱?」
「哈!」克里斯拍了下大腿,笑得十分狡猾,「既然这样,那就把水弄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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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微弱的月光洒落林间墨湖,却如遭吞噬般不留丁点痕迹,徐风带着不属夏夜的森冷,吹得草叶沙沙作响,也拂不起湖面一丝涟漪,彷佛这湖仅是一座漆黑的巨洞,正无声无息地等待失足羔羊。
风声渐止,窸窣声由远而近,一道人影渐渐走出阴暗的树林。
「这里应该没人吧?」身穿红色休闲衫的男子无视黄线警告,迳自跨过围栏来到湖边,东张西望一番後,就解开裤档往湖里撒起尿来。
男子估计是喝醉了,热液哗啦哗啦地倾泄完,就茫然地望了下天空,然後吹起不成调的口哨,摇摇晃晃走向一旁的工地。
醉鬼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被地上的坑绊了一下,就好似迷失方向般,怎麽打转都走不回来时路,反而越走越偏,嘴里也不住嚷嚷起来。
「搞什麽?这破地方也没个标示,服务真差,告、我要告死你!」男子蹒跚地扑到挖土机前,指手顿脚地骂了起来,迷茫的醉眼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更不知身後的蠢蠢欲动。
「你说话啊!什麽态度?叫你们经……哇啊!」脚踝忽然被湿黏的东西卷住,男人一个激灵,还来不及低头查看就被往外拉倒。他惊慌地挥舞双手,在乾裂的泥地上留下一长串刮破指肉的抓痕,也抵抗不了那猛烈的拉扯。
「什麽……什麽东西?」男子惊恐地回过头,竟望见诡异的狰狞身形,未能完成的骂语便化为凄厉的惨叫,划破死寂树林。
「救命啊——」
潜伏黑暗的猎人,讥笑地勾起满意的弧度。
猎物,已然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