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靈能偵察II】渡入魔途 — 16. 無珠之眼 (一)

王老板近来的心情非常好,大清早就哼着小调梳理越看越顺眼的地中海,末了还在光明顶上抹了点润肤油後,满意地轻拍啤酒肚,顺了顺一身飘逸的复古唐装,深觉自己乱仙风道骨一把的,果真人逢喜事精神爽。

前阵子,他不知怎地捡了个破玩意儿,看它灰头土脸的还以为要赔本了,谁知转眼就有人联络他要买那鬼东西,口气还挺急,好在他够机灵,立刻编了些说法哄抬价格,对方说要考虑考虑,今晚给答覆,不过听那语气估计是成了。

想起足够他躺着爽半年的那笔数字,王老板又笑咧了嘴,真是时来运转!

这时,身旁的监视萤幕走来两个人,王老板瞥了一眼,见来人穿得甚是讲究,便连忙按下开门钮,又拍了拍袖袍,人模狗样地去接客了。

「这是本店最近收到的藏品,经专家监定,是玛丽皇后用过的梳子。」

听来人想看欧洲古梳,王老板立刻从保险库取出一个精致木盒,打开盒盖,一把琥珀半月发梳正躺在红丝绒布上,华丽的雕纹透着几分寒意,半透明的发梳尾端隐隐渗着血色红丝,看来有几分不祥的神秘,却也因而衬托出古董的价值。

「请让我瞧瞧。」疑似助理的青年推了下粗框眼镜後,戴上白色手套接过梳子,再取出放大镜东照西照,又并指对梳子指画一番,才以外语对一旁的红发异国男子滴咕起来。

夭寿喔!那是什麽语?法语?义大利语?

英语不太好的王老板默默焦急了一把,什麽玛丽皇后可是套个差不多的年份瞎掰的,监定书也是假的,他根本就不知这古梳的来历,只知当时转卖的人很急着脱手,估计是赃物,拜托这两位可别看出什麽不对劲。

红发男子的穿着华贵,神情高傲,似乎是欧洲某国贵族,只见他冷冷瞄了眼梳子,对助理哼了几句,就继续傲然地望着王老板,彷佛世间浮华於他如粪土,而眼前就有一大块。

「是这样的,我家先生一直在寻找流失已久的家传之宝,这发梳虽然长得极像,但仍不是我们要的那把,倘若贵店有收到类似的发梳,请务必跟我们联络,价钱好谈。」助理递出一张烫金名片,也不知是什麽材质印的,竟折射出一道细微光芒,差点闪瞎王老板的眼。

「没问题,有消息定会通知你们。」这听起来就很大尾,王老板狗腿地恭送贵客出门,心想回头要狠狠压榨帮他翻货的崽子们,看能否多挖出几把古梳。

王老板美好地想着钱途,却不知这两人一前一後坐进轿车後,就瞬间变了样。

「呼,憋死我了!」史戴西扯开胸前的钮扣,拼命按摩快要僵掉的脸,虽然假扮贵族很帅很好钓美眉,但也得一直保持端庄的形象,真是苦死他了。

充当司机的克里斯缓缓将车开了出去,「怎麽样?」

「就是那把没错。」张瀚倪拿下眼镜,用湿纸巾搓着被发胶黏死的头发,没有厚重镜片覆盖的五官意外清秀斯文,「我在梳子上施了法术,也留下名片了。现在该怎麽办?」

「回家睡觉。」史戴西打了个大呵欠,完全不见方才在店里的优雅。

张瀚倪瞥了眼这玩到天亮才满身臭味回来的花花公子,不屑地发出一声鼻音,惹得史戴西立即瞪回去,大有随时反击的架势。

克里斯无奈地翻起死鱼眼。靠!随时随地都能吵,免费劳工果然不好赚。

附在名片上的式神很快就有了回应。

待大家都在客厅会合後,黑晊世抽出一大张白纸,两指虚画一笔召回式神,往纸上一点,一条条蓝光细线遂以指尖为中心向外伸展,直到店内蓝图都呈现出来後,光芒才退去。

「王老板的疑心很重,整间店只由自己看顾,没雇用其他人,这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唯一麻烦的是,所有藏物都被锁在一个大型保险库里,只有他本人的指纹才能打开。」

「那就不能趁他不在时溜进去偷东西罗?」史戴西又打了个极不雅观的呵欠,前晚玩得太疯再加上时差,让他睡了回笼觉都嫌不够。

「那怎麽办?那个奸商一开口就几十万,我们没这麽多钱。」张瀚倪抓着头发,含泪心想自己得节食多久才付得起,美国连份最难吃的麦当劳都贵死人。

克里斯想了下,看向黑晊世,却得到拒绝的眼神,便继续吸着菸打量蓝图。

尤尔趴在桌上,盯着蓝图发呆,没发现两人短暂的眼神交会。讨论案情时,向来都没有他的事,尤其是这种要推测或计画什麽的脑力活,但听着大家讨论得如火如荼,思绪难免也有些浮动。说起来,自己好像一直都没什麽贡献哪。

经过一番商议,计画大致敲定,行动就定在明日。

散会後,克里斯朝黑晊世打了眼神,待来到隐密处,才问:「贵人怎麽了?」

黑晊世明白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能力,便也没打算隐瞒,「她上次的伤还没好,暂时无法施展幻术,仅能维持目前的样子。」

「上次?」克里斯一愣,才想起数月前的那场风波,当时尤尔被约翰重伤心碎而自我封闭,两人为了唤醒他,便由贵人以入梦术带他们闯入尤尔的梦境,谁知竟遭到强烈抗拒而被强行驱逐,贵人也因此受到重创。

「居然有这麽严重?」

能将十二式神的贵人伤成这样,难道小育真正的能力已超乎他们的想像?

想到这,克里斯不禁皱起眉头,感觉哪里不太对。

「没事的,再修养一阵就好。」黑晊世压低音量叮咛道:「这事别让育知道,他好不容易有起色,我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克里斯奇怪地抽了下嘴角,一句「没这麽脆弱吧」差点脱口而出。他打量黑晊世小心戒慎的神情,就舌尖一转,说:「我有分寸。」

虽然失忆後的小育确实性情有些不同了,但老黑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却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这对直觉奇准无比的他来说,并不是个好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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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尔不习惯地眨了眨戴了黑色隐形眼镜的双眼,打量镜中的自己。略长的头发绑成短马尾,浏海自然垂在脸庞两侧,白色T恤套了件蓝色格子衬衫,搭配有些刷白的牛仔裤,又斜背一个卡奇色的帆布包,让他看来就像个平凡的大学生。

黑晊世察觉他的不自在,便为他将垂落的鬓发梳到耳後,柔声安抚道:「别紧张,记得昨晚教你的那些吗?到时跟着我行动就好。」

「知道了。」丝丝暖意散去心中不安,尤尔凝视戴着细框眼镜的黑晊世,一反平日风格的银灰西装更添一份儒雅,让他耳根一热,就不禁飘开视线。

羞涩中带着甜蜜的神情,令黑晊世心中一动,就低头往尤尔浮起浅晕的脸颊亲了一下。鼻尖抚过细嫩的肌肤,两人的吐息於相贴时悄然蛊惑着,最後,他忍不住地吻上柔软的唇,直想好好疼爱怀里的宝贝。

然而,好事多磨。

字典里没敲门二字的罢课司机猛然撞开门,看也不看一眼地就说:「唷喝!要出发……喔诺,老子什麽都看不到!」

发现自己又打断某人好事,他立刻如见鬼般惊恐地关门逃命,生怕自己再被式神戳得遍体鳞伤,却又管不住一张贱嘴,脱口就发出一声狂吼。

「老子绝对没看到你们在打啵喔!」

偏偏他在慌乱中不小心开了灵脑镜的麦克风,吼声就这麽附带回音绕梁不绝。

「……绝对没看到你们在打啵喔!」

「……没看到你们在打啵喔!」

「……你们在打啵喔!」

「……打啵喔!」

「……啵喔!」

「……」

「哇靠!大白天就这麽热情,谁啊?」

「嘿嘿嘿。」

听着楼下传来各种嘻笑,黑晊世无语瞪着门,不知还能怎麽对付那个白目宅。

尤尔耻到了极点,一片空白的脑袋只剩一个念头。

——臭罢课!你最好真的什麽都看不到!

「哇啊——」一声惨叫随重物滚落的声音骤响,罢课司机再次拉扯嗓子,哭哭尖叫:「为啥老子突然什麽都看不到啊?难道真的被闪瞎了?」

「……」

黑晊世愣地看向同样傻眼的尤尔,见他一头雾水地眨着眼,完全不知自己刚才在无意识间发动了什麽疑似诅咒的念力,就不由冒了滴冷汗。

果然,无知的意念型灵能者才最惹不得的!

好在「诅咒」维时不久,罢课司机很快就恢复视力,偷古梳计画照常展开。

行动其实很简单,特别是对身负异禀的几人来说。在拔个死机骇入防盗系统更换监视器画面後,黑晊世与尤尔就假扮古董收藏商与学徒上门拖延时间,以便两天兵从後门潜入。

「听起来,王老板的收藏十分广泛,就不知是否有我需要的东西。」收到两人成功潜入的消息後,黑晊世总算停止一般的闲聊,转而进一步暗示来意。

「不管陆先生对哪方面的古物感兴趣,我都能帮您找到。」王老板暗自摸了把冷汗。要命!这人一来就问东问西,貌似真有些底子,这可不好糊弄,不过要是走运蒙对了,说不定也是条大鱼。

「明朝的古玩。」

王老板一听就放心地笑了,「有,多着呢。」

「能否都拿出来让我瞧瞧?」黑晊世看了眼尤尔,「正好给我的学生试试眼力。」

尤尔收到指示,便朝王老板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地往左腕的手表摸了下。

这时,史戴西和张瀚倪早已依蓝图来到保险库前,一听到王老板连声应好准备进来时,便喝下特制的十分钟隐身药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地窝在门边待命。

不多时,王老板就颠着略胖的身影雀跃走来,嘴里还哼着一段走音小调,貌似心情十分愉悦。

这也太高兴了吧?

饶是如此,两天兵难得正经地没打起嘴炮,趁保险库被打开的时候,迅速往门侧贴上一张电磁贴,待王老板取了一盘藏品关门离去後,才朝借来的通讯表说:「行了。」

通讯表便传出猥琐的颗颗低笑及一句破英文。

「花儿硬的好(Fireinthehole)!」

「……」

保险库门窜起一串电流後缓缓开启,张瀚倪连忙依循自家的独门追踪术,找到装着古梳的盒子。确认无误後,两人赶紧收好真正的古梳,再用罢课司机熬夜赶工的假梳放进盒里偷天换日,待一切都大功告成,便关上库门溜之大吉。

「嗯……然後看这个底色,应该是……近代仿造?」尤尔拿着一个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古玩小物,胡乱瞎扯昨晚临时恶补的考古评监知识。

「没错,你瞧,虽然色泽与纹路的确与明朝的风格相符,但这边的托盘形状却……」黑晊世接过话耐心地讲解分析,一副循循善诱的良师模样。活超过五世纪的他,一眼即知这里的货有半数是假的,剩下的虽有些年份,却不算悠久,倒有少数几样确为明朝所有,但也只是些寻常之物,没什麽收藏价值。

两人用余光瞄到王老板青红交加的脸色,皆觉得好笑,便又演得更欢了。

「东西到手,退。」

收到指示,黑晊世放下古玩正要说话时,恰好有人上门。

「哎,不好意思啊。」王老板立刻跳起来,好似期待已久般,也不等他们反应,就谄笑地上前招呼来人,「江董,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来领,稍等,这就给您拿来。」

见王老板抛下刚才死盯不放的古玩,跑去对另一位客人笑得连眼都睁不开,就不难猜出这是笔大生意。黑晊世失笑地摇了摇头,对尤尔的肩膀说:「走吧。」

「好。」尤尔一起身,就忽觉一阵晕眩,不得不又坐回椅子上。

黑晊世连忙扶住他,「怎麽了?」

「不知道。」才说完,尤尔就感到刺骨的阴寒袭来,脑海浮起一团朦胧的影子,由远而近地压迫着神经,便忍不住微微发抖,「有奇怪的东西……冷。」

奇怪的东西?

黑晊世快速环视天花板的浅淡灰影,年代久远的古物多少带着灵能气息,但一般来说,古董商会定期请法师除秽,也会注意些风水问题,所以只要灰影不重,通常也无需放在心上,但尤尔的感应来得如此不寻常,这令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他看向那名来访的中年男子,印堂饱满,面带福相,身材略胖,打扮虽非光鲜亮丽,但仍能看出那套休闲服价值不斐,听王老板称此人「江董」,应是颇具财富的生意人,尽管如此,他也看不出此人有何异常之处。

「江董,这就是您要的。」

王老板捧着一个红漆木盒回来,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泥人像。就在此刻,黑晊世也感觉到那股诡异的森冷气息,看来邪气原先是受到木盒封印,直到盒盖开启,他才能察觉。

「唔!」尤尔皱眉发出难受的低吟,牙关不住打颤。

「记得我教你的吗?静下心。」黑晊世轻拍尤尔的背低声引导,同时仔细观察那个泥像,发现人像的眼睛充满黑气,额上有三个模糊符号。

此物极邪!

事不宜迟,他当机立断地吩咐汤圆尾随江董後,便扶着尤尔匆匆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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