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总是那麽容易让人沉迷，也让人陶醉，迷失在幻境里。可讽刺的是，即使心底深处知晓那是假的，还是足够让人以飞蛾扑火之姿投入其中。
不然说说看阿，还能用什麽方式才能再一次看到他，
我们已经天人永别了不是吗？
——
“我答应你。”
艾尔文妥协了由娜提出的要求，两人难得的又睡在同一张床上，如同从前那样聊着对未来的期待，以及墙外所有未知的一切，说着阿尔敏又与自己分享了书上的哪些内容，冰封大地、沙之原，或是今天艾伦又发表了什麽自由言论，又或者让又拿了什麽来讨好自己追在身後跑。
“我们要一起去看海。”
缩在艾尔文的怀里，由娜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睡着，一丝一毫的睡意也没有，但只要在艾尔文身边又令人安心到足以沉沉地闭上双眼。
“好，我们一起去看海。”
她相信，她绝对相信着艾尔文说的每一句话。
若艾尔文让自己去前线部队，不论是多麽危险看上去几近送死的任务，都无条件相信这是艾尔文经过思考後所做出的决断。
所以看海这样的约定，她相信一定会完成。
毕竟艾尔文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
极为少数的人才知道，由娜是有惧高症的。
就连利威尔也是在认识她许久後才得知，甚至艾尔文知道时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由娜刚被史密斯先生带回来时的个性十分暴戾，就像野生动物一样，只要有人接近便会充满警戒心的露出獠牙，要说起她会对艾尔文敞开心房，也该说回第一次学着使用立体机动装置时。
那时的由娜年龄还太小，理应不能使用立体机动装置，且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必须先学会对人格斗术以及充分的知识。
但对於刚到街上的由娜来说，一切都太过於新鲜，恐惧的同时也对未知的一切充满着好奇，免不了的去尝试了大人所说不可以做的事。
那天艾尔文下课，照常去兵团接由娜时恰巧看见了由娜偷偷穿起立体机动装置的瞬间，他来不及出声阻止，由娜按下手里刀柄的开关，腰上绳索应声嵌入墙内，随着瓦斯的喷射及绳索的拉力，由娜娇小的身躯无法阻止地被甩了出去，巨大的离心力让年纪尚小的她吓得愣住，无法做出任何防御，好在落到了屋顶上，仅是受了些皮肉伤，看着地面离自己相差数公尺远的距离，瞳孔颤了颤，再多移动一分便是坠落下来的危险。
艾尔文看着小小的身躯不断颤抖着，随即张望着周围是否有可以帮忙的大人，可那时的墙内还未遭受过巨人的袭击，不论是哪个兵团几乎都没有任何危机意识，多数都处在散漫的状态，根本没有一个士兵还会在傍晚时分留在训练场里。
艾尔文穿起放在一旁的立体机动装置，学着由娜方才的模样，回忆着父亲在课堂上讲解装置的使用方法，以十分狼狈的模样几乎是摔着到了由娜的身旁。
及肩的卷发散乱地披在肩头，小小的双手不断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看到艾尔文到了自己身旁时，才无助地哭了出来。
艾尔文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该怎麽做，但看着眼前哭泣着的小女孩，本能似地伸出了手，将由娜拥进自己的怀里。
很神奇的感觉。事後回忆起他如此想着。
温暖的生命体在自己的怀里不断颤抖着，让人生起一股必须得保护她的想法。
後来艾尔文为了背着由娜使用立体机动装置，在半空中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用伤了小腿骨头，养了好一个礼拜伤才好。
不顾一切来拯救自己的身影让由娜对他彻底敞开心房，她会主动跟在艾尔文身边叫他”艾尔文哥哥”，也常常两人一起看书，一起牵着手走在街上散步。
岁月静好或许就是那麽回事。
热风吹拂到脸上，利威尔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後，思绪才从回忆中拉回。
她依旧有惧高症，即便过了好几年都当上分队长了也没有任何改变，使用立体机动装置还是一样会有几乎快窒息的离心力在使她恐惧，但为了艾尔文，她能战胜一切恐惧。
站在墙上，她会悄悄地将一只脚踩在後面，保持身体向後的重心，以防自己意外跌落，毕竟在内心深处，那份恐惧仍存在着。
利威尔在知道她有惧高症後，除了不可避免的状况外，大多时候都会挡在由娜面前不让她直视高墙下的景色。
“头发长了。”
利威尔手还轻碰着她的发尾，暗红色的卷发在天空下更显得更红许多，一直维持在肩上的短发也因为这阵子的忙碌无法修整而碰到肩头。
她不知道此时利威尔眼里映照出的是谁，即使心里十分在意，却也无力询问。
由娜沉默地看着高墙下自说自话的百姓们，喊着让他们活着回来的同时也要把土地回收，虽然一阵阵呼喊声停在耳里有些吵闹，但也十分提振了士气。
“你在想什麽？”
看着利威尔盯着墙下人们的侧脸，她问。
“…没什麽。”
由娜知道他看着的是抱着婴孩的妇人，在前不久与王都的革命时，妇人看着他们的眼神还带着厌恶及苛责，如今却充满期盼，她并不能够理解这些自私的人类们，但叫利威尔看得如此出神，她也有些好奇。
“你爱着自己的母亲吗？”
“没有人不爱自己的母亲。”
轻捏了由娜的脸，利威尔回。
尽管没见过，由娜也不会特别憎恨抛下自己和伊莎的母亲，在她的世界里并没有母亲的概念，可这一瞬间，当利威尔说出这句话时，她突然也有点想要有母亲了。
刚想说些什麽，艾尔文高举起仅剩的一条手臂发出长长的高喊声，震撼了士兵们的心，被吓到的由娜瞠目结舌地看着艾尔文。
她印象中的艾尔文不曾这麽亢奋过，不过这也是第一次，调查兵团如此受人欢迎，不再是唾弃，第一次对他们有了期望。
这时候由娜觉得，成为调查兵团的士兵似乎也不是件太坏的事。
——
玛莉亚之墙有着占墙内面积三分之一的广大领土，在五年前的那场灾难中失去了这片领土的同时，也失去了众多的同胞。
巨大的损失不过只是一开始，在剩下两面墙的中残存的人类们都十分清楚，自己已经活不下去了。而是否能够活到明天，决定权早已不在人类手中，一切都看巨人如何行动，因为人类是注定无法战胜巨人的。
但某个少年心中那把小小的匕首，成功让巨人硕大的头颅落地，那麽人类会有何作想呢？
有人感到骄傲，有人看到希望，也有人发出愤怒的怒吼。
如果真的夺回了玛莉亚之墙，世界又将会变得如何。
人类会再次相信自己是能活下去的吗，能够再次相信决定命运的权力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吗，如果夺回了玛莉亚之墙——
起初她不以为然，这也只是人类的自说自话罢了。她如此想。
但如果真的夺回了玛莉亚之墙，艾尔文也许能在这短暂的片刻安宁，再次回过头好好地看看自己。
“利威尔。”
她叫住走在自己斜前方的利威尔，将自己牵着马匹的绳索交到他手里，自个往队伍的後方走去。
作战成功与否的关键在於艾伦，如她所想的那般，艾伦的手不断地发抖着。
看到由娜往自己的方向走来，本能地想克制住自己提着灯颤抖的手，却於事无补。
“艾伦。”
温暖的手覆盖在手背上，神奇地居然让手停止了颤抖。
“阿…由娜…分队长。”
“你很害怕吗？”
艾伦想否认，可当他迎上和自己一样却又如此不同的绿眸，他不由得苦笑：“多少会吧。”
由娜的眼眸和艾伦一样是非常好看的祖母绿，笑着时总闪烁着光芒般，但必要时却沉静地犹如深海里静默的宝石，令人移不开眼。
她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人，或者说，她很了解人在什麽状况会有什麽情绪，就连现在也是，看穿了艾伦眼底的自卑。
那个说着要把巨人驱逐的一只也不留的少年，在深夜时也会害怕，也会犹豫。
“其实一直以来你都算做的不错。”
走在艾伦的身旁，由娜手搭着艾伦的手没有离开。
“就算是我，在第一次面对巨人的时候也会害怕，手抖到无法握紧刀柄，连立体机动装置都使用不了，很可笑对吧？但艾伦你却将阿尔敏从巨人口中救出来，那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你非常厉害。”
她勾起唇角，朝着艾伦绽开一抹微笑：
“再试着努力一回吧，艾伦。”
由娜从不像其他人一样，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期望，像看着救世主般在他身上绑着一层又一层的枷锁，用名为责任的锁链去捆绑着他。
由娜自始至终都用看待一般人一样的态度去对待他，去责备他，去关心他。
“只要为了夺回属於我们的自由，我就有股力量从体内不断涌出。”
提着灯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不再颤抖，连最开始有些冰冷的手指都因为由娜给予的温暖逐渐回温。
走回利威尔身边的路上，她与让擦肩而过，手腕被轻抓住。
两人没有对话，但她却知道让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担忧，扔下了一句“我没事”，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
艾伦的故乡很漂亮。站在高墙上，由娜想着。
不是指建筑物有多麽宏伟壮观，而是当日出升起，第一片阳光照落在每一寸土地上时的景色，真的很美。
正要赶往外门的瞬间，由娜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劲，停下了脚步低头望着某个位置。
随後跟上的阿尔敏也因为她的停留吸引了注意，得到了由娜的点头允许後，朝天开了一枪信号弹让在不远处的艾尔文注意到他们这里。
“有焚火的痕迹，贝尔托特和莱纳就在附近。”
由娜冷静地阐述，看着艾尔文瞬间皱起的眉头，她又指着墙下继续说：
“我会和阿尔敏到下面看看，韩吉他们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任何一只巨人，这很奇怪。”
“没错，但计画还是要继续进行。”
几乎是艾尔文点头的同时，由娜快速地使用立体机动翻墙落下，用最快速度落地，检查被踢落的物品。
刚落地不久，便听到巨大的声响，由娜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艾伦成功的使用硬质化堵住了破裂的玛莉亚之墙，比预计的还更加顺利，顺利地令人感到不安。
“这个是……”
听到阿尔敏发出疑惑的声音，由娜停止了思考，凑过去看。
”这是…咖啡。”
“咖啡？”
由娜皱着眉，她并不知道咖啡是什麽，但看着杯子底部残留着的黑色痕迹和飘散着的香味，咖啡这个词在她脑海冒出。
再次回到艾尔文身边，两人将在墙下看到的告诉了艾尔文，而由娜也顺便提出了她的质疑：
“时间上不对。”
“没错，杯子已经完全凉透了，代表他们能在我们抵达这里至少五分钟前知道我们的动向，并且做好撤离的准备。”
“必须得将他们两人找出来。”
艾尔文点了点头，将视线放到阿尔敏身上，“阿尔敏，你的头脑数次拯救我们於危难之中，现在正是需要你的这份力量。”
艾尔文边说，阿尔敏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由娜却在一旁站着看向内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见无法推托，硬着头皮接下了艾尔文给予的任务。
“请分成两组分别搜索内门周遭区外区内的建筑物，有发现时就用音响弹报告，拜、拜托你们了。”
时间在流逝，只要他们待在这里越久，便会成为消耗战，对他们更加不利。
在莱纳和贝尔托特还没被找到并杀掉之前，不管艾伦堵住几次墙壁都有可能再次被破坏掉。
总有一种违和感在骚扰着她。由娜手指抵着下巴想着，而下一秒，她想通了。
移动到阿尔敏身边，正要开口说些什麽，顿了顿，把想说的话又一次吞回去，眼看艾伦等人就在回来的路上，她加快了平时说话的语速：
“阿尔敏，你认为敌人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墙内有巨人这件事吗？”
由娜冷静的模样和阿尔敏冒着冷汗的脸形成强烈对比。
“不…我想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
由娜点了点头，“你想想，如果他们真的躲在建筑物内，能够把我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吗？能够在艾伦无论何时堵上洞都能做出反应吗？能看清状况的位置在哪？”
阿尔敏并不知道由娜早已猜测出敌人所藏匿的地点，但由娜认为，这是阿尔敏成长的好机会，与其直接告诉他答案，不如引导他，让他自己得出结论会对他更有益。
如她所想，阿尔敏在由娜讲完话後思考了好一会，当初抓住女巨人时，墙内出现巨人的画面突然在他脑中闪过。
开了一发音响弹後两人回到艾尔文身边，被围绕在士兵们之中的阿尔敏吞了吞口水：“全体马上搜查墙壁！”
“不是已经说了墙壁都被我们找过了吗！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在墙壁里头！”
艾尔文怔住，瞥了一眼站在阿尔敏身後的由娜，後者点了点头。
“墙壁里头？”
“没错，在墙壁里头肯定有可以长时间躲藏的地方！”
“你到底凭什麽那麽肯定！”
“……是直觉。”
瞬间鸦雀无声，而片刻後是一阵阵的怒斥。
“你知道现在是什麽时候吗？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花在你这种——”
“但、但敌人，敌人总是用超乎我们所想的巨人之力将我们逼入绝境！如果只停留在谁都能想到的范畴里…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敌人！”
抓着阿尔敏肩膀的人还想说些什麽，一声强而有力的怒吼瞬间将所有人震住，一句话也不敢发。
“住口！”
说话的同时，由娜往天上开了一发烟雾弹，那是作战中止的意思。
由娜目光凌厉地看着那些对於阿尔敏命令不满的人们，握着刀的手多了几分力。
“你们是为了什麽来到这里？你们是士兵，士兵就该为了胜利听从所有命令，谁敢违抗阿尔敏，就是违抗我的命令。”
或许有人瞧不起年纪轻的阿尔敏，但对上年纪与他相仿的由娜，即使是资历深的老兵也必须敬畏她几分。
看士兵都因为由娜的话而安静许多，阿尔敏又一次地下了命令：
“再次分成两组搜索墙面！尤其是大门上方的部位，搜索开始！”
“…明白！”
由娜看着在不远前方正准备回到内门的艾伦一行人，因为刚才代表停止作战的烟雾弹停下了脚步，纷纷回到墙壁上四散着待机。
看着被阿尔敏吩咐搜索墙面的调查兵们，柯尼有些着急。
“他们在做什麽？我们就这样站在墙上好吗？”
“没错…这样强袭的意义就没了。”让附和。
视力好的艾伦看着阿尔敏金黄色的头发有些露出兜帽外，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他总是跟不上阿尔敏的思维：“阿尔敏又有什麽新想法了吗……”
“不，阿尔敏是优柔寡断的人，不会那麽快得出结论，应该是由娜的主意。”
与别人不同，当所有人都看着阿尔敏指挥时，只有利威尔是看着站在後方的由娜，後者手拿刀刃，其中一手已换成反手模式。
由娜的对人格斗术几乎是从小练起，可说是战无不胜的地步。但一拿上刀刃，她总有微妙程度上的不协调，经过利威尔建议後，她也是属於一手反手拿刀会更顺的类型，有别於利威尔旋转身体发动攻击反手会更顺畅，由娜是通常状态下可以两手正手拿，而警戒时或是认真便会改为右手反手拿刀。
既然由娜进入警戒模式，代表她大概已经知道敌人藏匿的地点，不过利威尔并不知道她是特别让阿尔敏有成长的机会而不直白地说出。
“兵长对於由娜分队长还真了解阿。”
艾伦脱口而出。
利威尔也不否认，盯着由娜的目光没离开过。
由娜忽然地大吼一声：
“利威尔，就是现在！”
盯着由娜不放的利威尔在第一时间便做出相当的反应，顺着由娜的眼神看过去，是正巧在他下方几米的墙壁，莱纳将发现了自己的调查兵刺杀，而下一个瞬间，利威尔从墙上跳下，以重力加速度一刀刺入莱纳的脖颈，接着又一刀刺向胸口。
紧盯着莱纳的由娜和近距离接触的利威尔也察觉到莱纳的不对劲，她咬着牙些微地蹲下进入准备战斗状态。
“没能杀了他。”
就差那麽一点，利威尔就能要了他的命。
即使在远方她也看得出来，莱纳在那瞬间将大脑机能转移到躯干部分。
既然不能杀了他，莱纳一定会趁机变成巨人。
可除了莱纳变成了巨人以外，身後传来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以及刺眼的闪光，成排的巨人们以及有着野兽外型的巨人忽然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还来不及思考过来，野兽巨人手拿巨石，奋力往众人丢来。
巨石并没有砸中任何一个人，却精准的砸中门把墙给堵上，阻断了马匹的通路，彻底断绝他们的後路。
由娜清楚，已经开始了，现在这个时候便是决定到底是人类还是巨人能够生存下来。
——
“我拒绝。”
由娜在艾尔文喊叫完作战命令後说。
按照刚才艾尔文的命令，迪尔克班以及马雷奈班会与在内门的克拉斯班协同死守所有马匹。
而利威尔班、由娜班以及韩吉班则是负责处理掉铠之巨人。
“你没听到艾尔文说的吗？你要去打倒莱纳。”
“那你没听到我说的吗？我说我拒绝。”
攸关人类的生死存亡下，两个人类最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让谁，周围也没人敢出一声，看着两人瞪着彼此着急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被夹在中间的艾尔文拍了利威尔的肩膀，又继续说道：“虽然我刚刚叫到利威尔班，但你必须留下来。”
闻言，由娜转头不解地看向艾尔文，瞳孔不断地闪烁着。
那句话应该是要对由娜说的。
就连在一旁的阿尔敏也这麽想。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管艾伦去保护马匹吗？”
“没错，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想方设法把那家伙杀掉。”艾尔文的刀指着与他们有一段距离，却光是存在就足以让他们感受到压力的兽之巨人，“也只有你，才能对付的了那家伙。”
握紧了刀柄，由娜紧咬着下唇，语气颤抖地说道：
“你和我约好了，不会让我离开你的身旁。”
失望的情绪溢於言表，但她没有提到刚才间接否定了自己能力的那句话，只是沉沉地提醒了昨晚和艾尔文立下的约定。
艾尔文没有立刻回覆由娜的话，而是抬起手让各班前往所被吩咐的负责区域，唯独由娜班没有任何动静，仍然站立在原地。
调查兵团的结构最高领导者是身为团长的艾尔文，再来是特别分出的兵长，撇开利威尔接下来便是率领各班的分队长，照理来说各班都会听从分队长的指示，也会听从团长的命令，但由娜班相对特别一些，她并不算是像利威尔班那样的特别作战班，只是因为由娜的领导力以及训练让她的队员只会听从由娜的命令，而艾尔文对这一切全然不在乎，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部下会与自己针锋相对。
由娜没有下指示，由娜班的成员是不会离开高墙的。
利威尔离开了高墙遵照艾尔文的指示去保护马匹，只剩下他们以及留下来构思策略的阿尔敏。
“你又要骗我了吗？”
握住刀柄的手用力到有些颤抖。
“由娜，你害怕的是我的死亡。”
“…没错，所以我不能离开你身边，我得保护你。”
“我这麽弱小吗？”
要是往常，她会摇摇头说艾尔文很强，用尽一切方式称赞他，但当下由娜根本没办法再用任何话语包装自己的情绪，刀刃指向艾尔文断掉的手臂位置，沉默不语。
艾尔文轻笑，仅剩的手碰着右手肩膀，否认不了自己在由娜面前更弱的事实。
“但是由娜，威胁着我生命的因素还存在着，你是要待在我的身边对不知会从哪发出的攻击时刻警戒紧张着，还是乾脆去杀掉任何可能危害我的敌人？”
不得不说，艾尔文的口才是真的好。当年忽悠了那个利威尔进调查兵团，如今当然也能靠他那张嘴忽悠由娜去执行他所吩咐的命令。
由娜不能否认，艾尔文说的是对的，不管自己有多麽强大，在现在这种还不清楚敌人想法的局势中，难保不会再次以乱石之类的攻打过来，届时就算有由娜在身边，也敌不过数十甚至数百的石头朝他们飞来。
不如直接将会带来威胁的敌人处理掉。
随着由娜的抬手指示，由娜班的菁英们听从命令前往韩吉班所在的地点，由娜在跳下高墙前，转身看着艾尔文，风将她的头发吹的有些凌乱，发丝之中艾尔文看到她的眼眶似乎含着眼泪。
“你得知道，我的心脏是为了你而献出的。”
那瞬间艾尔文伸手起来想说些什麽，在下一阵风中，由娜跳下了墙，留下艾尔文一人，以及他那稍嫌突兀的手。
他看着由娜飞快地操作着立体机动装置，将路过的每一个巨人斩杀，在她眼里这种等级的巨人像是儿戏一般，斩杀不过是挥挥手臂几秒的事。
但除了由娜和利威尔所到之处，其他地方的调查兵都因为区区3~4米级别的巨人而陷入苦战，调查兵团的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了，一路走来，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
但艾尔文相当清楚，没有那些牺牲，他们不可能走到这步。
他也是抱有梦想之人，只不过从某个时候开始，艾尔文不再像训练兵时期一样和夥伴说着父亲的假设，因为他内心深处知道，当夥伴们为了全人类的命运奉献出一切时，只有艾尔文看着自己的目标而和巨人战斗。
只有艾尔文，一直关注着自己的梦想。
为了那份梦想，他甚至用“为了人类献出心脏”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让部下服从指令，甚至欺骗战友，欺骗自己。
当回过神来时，自己早已踩在屍体山上。
自某时起不断下着雨的内心，仍然有一块阳光充斥的地方，当少女笑着向自己跑来时，便是阳光所到之处，艾尔文也一并将这样奉献全部给自己的少女给欺骗了，但他有个私心，他希望当自己完成梦想时，少女在自己的身边。
雷声一响，艾尔文从思绪中回到现实，接连不断的雷声代表由娜班和韩吉班以及利威尔班已经开始他们的雷枪作战了。
有由娜在的地方，任务是不可能会失败的，艾尔文对此十分的放心。
由娜盯着头颅被炸成一半的莱纳，皱着眉似乎感受到有哪里不对劲。
既然他上次能在利威尔攻击的瞬间将神经移到躯干的部分，难保这次不会——
“全体离开莱纳身边！”
由娜拉开嗓子大吼道，一旁的阿尔敏被吓得停下了原本的喃喃自语。
而当由娜下令的下一秒，莱纳发出长长的吼叫声。
由娜的瞬间判断显然是正确的，当众人还搞不清楚状况撤离时，一桶木箱忽然出现在空中，聪明的阿尔敏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贝尔托特。
刚才的吼叫声正是莱纳给贝尔托特的信号，要是贝尔托特到地面前不尽速撤离，所有人都会因为变身的巨大爆炸被炸成碎片。
见贝尔托特没有立马变身成超大型巨人而是被莱纳的伤势吸引前去察看，由娜得到了抢先的机会，面对人类型态的贝尔托特，不管来多少个都不可能会输。
刚想往前，金黄色的头发却挡住了视线。
“阿尔敏？”
“请先等一等！这是我们与贝尔托特最後进行交涉的机会了！”
看着阿尔敏急切的喊着，虽然由娜首要任务是消灭敌人，但这一刻，她心里却为了好友起了私心。
她给了阿尔敏几分钟的时间，让他去尝试他所谓的交涉。
然而当贝尔托特往前靠近阿尔敏时，一个浑身颤抖，一个气势凌人，相当的反差让由娜後悔让他进行交涉，根本就只是在浪费时间。
“你们只是想拖延时间，为了让夥伴将我包围，让分兵去杀死莱纳你才会说出这种话，在看到你哆嗦的这麽厉害，我就心知肚明了，你什麽都办不到。”
“…既然你已经看透我的计画，为什麽还要跟我对话。”
贝尔托特沉默了几秒，“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在与你们面对面时我会不会再次泣不成声，在看着由娜分队长时，我会不会还因为间接造成团长断手而感到自责得无法入眠。”
说着的同时，他瞥了一眼在不远处待命的由娜。
“不过看来没问题了，你们是我重要的夥伴，而我也有要将你们都杀掉的决心。”
贝尔托特看着由娜的眼神不只有决心，其中似乎有希望由娜能明白自己的期盼。
由娜是清楚的，贝尔托特也有需要守护的东西，为了达到目的，他和由娜都必须付出全部，坐下来谈早已无法解决任何事，已经涉入这过深的水，谁也无法轻易出来。
谁都是无可奈何的。
他们都心知肚明。
看着贝尔托特动身离开的背影，由娜说不出她现在心里与贝尔托特的共鸣，与敌人怀着同样的心情居然让她有种成为背叛者的感受。
世界就是这麽残酷又无情阿，这又有什麽办法。
眼看贝尔托特越飞越高，她才发现一丝不对劲，赶忙前往莱纳所在的地方，当她与在高空中的贝尔托特对上视线後，不安感油然而生，她没有想到贝尔托特会做到这一步。
“韩吉！快躲避！”
爆炸声将由娜的声音掩盖，随之而来的是几近毁灭的尘沙和足以将人灼烧的热浪。
刺眼的光芒迅速地将方圆几里的范围遮盖住，其中包含了由娜所在的地方。
幸运的人离莱纳还有一段距离，能即时找到遮蔽物进行躲避，不幸运的人在最後一刻看了那场白光，离开了世界。
几乎是同时，像是有着心电感应般，艾尔文回头看了看爆炸的地方，嘴唇像是想说些什麽的动了动，并握紧了拳头。
“韩、韩吉班呢？还有由娜班呢？”
一阵热浪过去後，利威尔班聚集在艾伦身边，让四处张望着，却没有看到那抹应该看到的身影。
“由娜她…好像发现了贝尔托特准备要变身，为了让韩吉躲避她也在莱纳那附近……”
阿尔敏用着颤抖的嘴唇说着，他不敢去想韩吉和由娜被贝尔托特的变身所造成的爆炸波及的模样，但那样程度的爆炸，是不可能避开的。
由娜一不在身旁，刚才又被贝尔托特那样数落一番，阿尔敏已经到临界点了，他再也承担不起指挥利威尔班的责任。
“让…你来代替我指挥大家吧…我的想法完全被贝尔托特看透，还是你更适合指挥大家。”
阿尔敏处於极度慌乱，他不知道现在让心里也很在意由娜的行踪，在意地想离开队伍在贝尔托特不发现的情况下去寻找由娜。
“阿尔敏，尽管我能看清局势，但能找到破口的还是只有你。”
——
刚才的爆炸声是什麽？是贝尔托特的变身吗？
为什麽距离木桶抵达隔了那麽一段时间才变身？
到底发生了什麽？
利威尔有些喘着气地站在房顶上，接连不断斩杀巨人也花了他相当多的体力，眼看剩下的巨人不多，他停下来打算稍作休息，顺便将墙内的状况稍微厘清。
那声爆炸，也不知道由娜躲过了没有。
利威尔皱着眉头，脑海里闪过红发少女的脸庞。
石头飞来，接连不断的乱石毫无预警地从远处被扔来，所幸利威尔体型娇小，缩成了防御姿势才没被砸中。但有些人没有他那麽侥幸，一旦被这种速度的乱石砸中，四散的四肢再也辨别不出谁是谁。
利威尔靠着敏捷的反应能力以及高超的立体机动装置技术飞行在石堆中，找到了马匹们的所在地。
“所有人立刻牵着马到建筑物後面躲避！”
“明白！”
而艾尔文也落下高墙，到达了利威尔的身旁，在这时候，调查兵已经少了许多，远比起一开始分配到保护马匹的人数少了至少一半以上。
“现在情况怎样？”
“糟透了。”艾尔文说，“正前方的大部分建筑物已经被乱石摧毁。”
“这麽说已经没希望转移到墙的另一边了吗？”
“没错…就算士兵们打算利用墙壁躲避投石攻击，也必须将马匹放弃，在这里选择撤退的话怕是将来也没机会胜利了。”
情况就如艾尔文所说，真的差透了。
不足的资讯造成的战力落差，以及一开始就用残兵进行作战，要是以前调查兵团的全盛时期，起码也不会到现在这麽惨。
利威尔又问：“韩吉和由娜的状况呢？艾伦还活着吗？”
提到由娜的时候，艾尔文明显瞳孔闪烁了一下。
“不清楚…但据我刚刚的观察，大部分都被卷入爆炸之中，墙内的部队遭受了巨大的伤亡。”
像是没听清楚般，利威尔又问：“你说卷入爆炸中？那…由娜呢？”
利威尔动摇的眼眸映照在艾尔文眼里，他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拳头。
“眼下内门剩余的兵力，就只剩下各位调查兵团的新兵、利威尔兵长，以及我了。”
当艾尔文宣布如此残酷的消息时，除了利威尔以外的新兵们纷纷发出哀号的声音，甚至後悔来到这地方。
有多少士兵，是听了长官在讲台上那番鼓舞人心的话，以为自己是能够拯救世界站出来以身犯险的英雄。
但到了生死关头，没有谁能够抵挡的住死亡带来的恐惧，为了全人类牺牲自己这件事，突然也不知道有没有意义了，成为英雄这件事，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谁都想成为与众不同的人阿。
“还有办法。”艾尔文看着利威尔说完他的撤退计画後，缓缓地吐出这句话，面对利威尔责难的眼神，他又补充：“但是会牺牲掉这里所有新兵…以及我的性命。”
说出这句话时，他突然好想看看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孩的脸，哪怕是一眼也好。
“无论如何挣扎都会造成调查兵团重大伤亡，老实说就算是全军覆没也毫不意外，事到如今只能将反败为胜的希望赌在与敌人同归於尽的战术上。”
“但要这帮年轻人主动牺牲自己的性命，必须撒个只有一流骗子才能编出的弥天大谎，如果不是我带头的话没有人会跟上来的，可一旦这麽做，我就会在对地下室的秘密…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率先阵亡。”
好几年後，当利威尔不知第几次回忆起现在时，他总会有股莫名的愧疚感，压的他窒息，几近无法呼吸，他不知道今天做出的选择究竟是不是对的，对人类来说，对由娜来说。
“我很想…就这样…直接去地下室……”
艾尔文坐在木箱上，看着利威尔的眼眸却又像看着远方。
宇天空一样天蓝色的瞳孔，也被由娜说就像大海一样，因此她也十分期待那个与艾尔文眼睛一样好看的海洋。
看过艾尔文的各种模样，但这样示弱，是利威尔第一次见。
“喂…你要由娜怎麽办？”
闪过的画面，是由娜哭着声嘶力竭的脸庞，还有她当初告诉自己会死的挣扎面孔。
“我一直以为这一天会到来，所以才坚持到现在的…我曾经无数次的想一死了之，但就算这样，爸爸的假设…和由娜的脸总是盘踞在我心里头，让我不能放弃。”
“现在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答案已经触手可及了。”
多年以前，因为由娜在课堂里的举手，让父亲死於宪兵的封口之下，艾尔文如同当年那个一无所知的孩童，再次举起那开启一切假设的手。
“明明已经那麽近了……但利威尔，你能看见的吧？那些死去的战友正在看着我们。”
死去的战友们站在艾尔文身後，没有一刻离开过他，每一天，都这样沉重的压在他的双肩上，即使轻易的死去也无法改变什麽，甚至会让战友的死去变得毫无意义，只能咬着牙走下去，靠着那份梦想去欺骗更多的人。
“他们想知道自己献上的心脏怎麽样了。”
利威尔闭上了眼，沉默了好一会。
他在想在失去了人类最後的希望後的调查兵团该如何继续运作下去，也在想失去了艾尔文的由娜，还能如何活下去。
“我原本是不打算把这当作最後计画的…但我的梦想，也有人能够继承了。”
艾尔文无条件的相信由娜即使在刚刚那场爆炸之中也能够活下来，因为他们约好了，要一起看海，所以不管发生什麽事她一定会活下去。
只不过，一起看海这件事可能无法实现了。
“那孩子会成为具有份量的人，说过的话会成为现实，做的决定将会影响人类的命运，她将会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像是预言般，艾尔文轻轻地说，接着将目光放到了利威尔身上。
利威尔单膝跪在艾尔文面前，如同面对自己的君王般俯首称臣，他坚定地看着艾尔文：
“放弃梦想去死吧，带领新兵们前往地狱，兽之巨人由我来解决。”
艾尔文笑了。
“由娜就交给你了。”
在乱石飞来的瞬间，他出现了幻觉。
是瘦小的女孩浑身脏污的模样，是笑着朝他跑来的模样，是因为惧高症哭着抱住他的模样，是坚决告诉他这一趟出去会死让他留下来的模样，还有，笑着叫自己那声“艾尔文哥哥”的模样。
啊啊，还想再看看你的笑脸阿。
——
“神呐，求你怜悯我们吧。”
天空好蓝。
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她轻轻地吐出这句自己也有些不明所以的话。
她自己也不了解，这世上真的有神存在着吗？
若是有，祂就这麽漠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吗。
尽管後背像被烧灼一样疼痛，还是想多看一会天空。在刚刚那场爆炸之中，她扑向了推开韩吉的莫布里特，但体型娇小的她无法将莫布里特推往遮蔽物，看着他在眼前被炸成碎片，痛苦的几乎无法言喻。
自从睁眼开始，大脑便一抽一抽地疼痛着，意识越是清醒，疼痛更加倍折磨着她。已经分不清是预知带来的副作用，还是因为刚才的爆炸造成的脑部创伤。
马蹄奔腾的声音如同幻听般传进耳里，似远又近的距离，由娜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却又看到绿色的披风，以及象徵调查兵团的自由之翼。
尽管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不论是内脏还是後背都受到严重创伤，就连额头也满是鲜血在流，想起艾尔文时，她已经撑着不断发抖的膝盖勉强站起身。
压抑感在她心里像疯了似的胡乱窜动，她扯住自己胸口的衣服，试图缓解那份几乎快让她窒息的压抑。
遍地都是屍体，有完整的脸的她都能叫的出名字，在那之中有韩吉班，也有由娜班的成员，更多的，是那已经辨识不出的残骸。
预知是比起变身成巨人更耗费体力，也会带给身体难以忍受之疼痛的能力，而由娜现在闭着眼，试图看到更多的画面，好了解现在的状况。
昏过去多久了？韩吉呢？利威尔那边怎麽样了？超大型巨人呢？
艾尔文呢？
然而在她脑子里闪过去的是成千上万的乱石，是士兵们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景象，是艾尔文带队在前头的高喊声。
“…不会吧……”
血从眼眶中流出，其疼痛已经感受不到了，她现在只急着想找到艾尔文。
内心慌乱如麻，边跑着眼泪边流着，跌倒了无数次，灰头土脸地撑着地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甚至卸下了死去战友身上的立体机动装置，而当她靠着发软的双腿从高墙上看到墙外那遍地屍体时，她几乎快疯了。
在数十数百的屍体和马匹中寻找着艾尔文，她翻动那些战友们的遗体，为了确认是不是艾尔文，抑着内心的愧疚，她在屍体堆中不断地找着，她害怕当她翻开一个人的身体时，看到的是艾尔文死去的脸庞，但没有看到艾尔文前，她内心的压迫和所有恐惧不会消停。
——
“拯救人类的既不是我也不是团长，是阿尔敏才对阿！”
被打飞在屋檐的艾伦大吼着。
可是没有人知道，在阿尔敏每一次立下大功为调查兵团找到突破口时，都是由娜在背後帮助他，不只阿尔敏，就连艾伦也是，都是因为受到由娜的鼓舞才能够下定决心不再逃避。
“那由娜呢？”
早在先前与无数巨人战斗中大量丧失体力的利威尔被三笠压制在地，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对艾尔文见死不救後，你们要由娜怎麽办？”
由娜在谁心中都是特别的人，特别到三笠听到名字後些微的松开了扣住利威尔脖子上刀柄的手，也特别到一时之间让艾伦无法回话。
趁三笠有些放松警戒的瞬间，韩吉从後方扣住了三笠的双臂让她离开利威尔身上。
“三笠！我们现在还不能失去艾尔文，调查兵团已经几乎全军覆没了，要是再失去团长，我们等於失去人类的象徵！失去人类最後的希望！”
“但阿尔敏、阿尔敏也能做到阿……”
“没错，阿尔敏是优秀的人才，但我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艾尔文的经验和统帅力…”
话未说完，三笠抓着韩吉的手腕发力，韩吉吃痛的咬了咬牙。
“我也想让人死而复生阿…好几百、好几百的人。”韩吉由强硬抓着的姿态，渐渐地转成抱住三笠，“但你明白的不是吗？无论是谁都终将与之生死相隔。这种感觉就连让大脑保持清醒都做不到，痛苦、好痛苦…我都懂阿，但是…还是要继续往前阿。”
热风吹拂在每个人的脸上，韩吉的话不只说给三笠听，弗洛克、让、柯尼，都能体会韩吉所说的，想让人死而复生的感觉，既痛苦，又让人喘不过气。
艾伦抓住了利威尔的脚踝，仍不气馁的给他讲着阿尔敏曾经说过的话，关於大海，当艾伦被怒气遮盖双眼时，阿尔敏仍旧追寻着他的梦想。
艾尔文何尝也不是如此呢？
撤开了所有人，利威尔拿着药剂，闭上了双眼。
作战前夜艾伦三人所谈论的他都还记得，艾尔文在前往先锋部队前所说的话他也都还能够背诵出来。
一个一个都是这样，靠着梦想而活下去，自私的人们。和凯尼说的一样，每个人都是靠着某些事物才能活着的奴隶，当然，阿尔敏也不例外。
利威尔单膝跪在艾尔文身边，针头对准了他的手臂，忽然间，艾尔文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挥开了利威尔的手，仅剩的左手如同当年的由娜一样，高举着，好似要伸向天际。
“老师…墙外没有人类的结论…是怎麽调查出来的……？”
他用着微弱的声音说着。
那是由娜曾经问过他父亲的话，也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怀揣在心的疑问。
一秒如同一分钟之久。
利威尔想起凯尼把药剂交给自己的时候，也想起自己要艾尔文舍弃梦想冲向地狱的时候，也想像到由娜该会有多难过。
可是没办法，他是该休息了。
恶魔，就回到地狱沈睡吧。
——
在几乎快放弃时，爆炸声重新将她的思绪唤回到现实。
那个声音她在艾伦身边听过很多次，是巨人变身的爆炸声。头脑也在瞬间重新运转起来，要是在这些屍体中没看到本该出现的艾尔文，代表他还活着，并且被其他人运到有药剂的利威尔身旁。
这个声音一定是艾尔文使用药剂变成巨人要将莱纳或贝尔托特吃掉变回人类。
她是这麽相信的，是如此深信的。
可是躺在那的，不管怎麽看，都是艾尔文。
那在吃贝尔托特的又是谁？
她不知道是用什麽方式到达艾尔文的身边，但当她摸上艾尔文的脸颊时，他已经离开了。
眼泪阿，在流下时要知道自己的脸颊是如何，才能知道泪水流下的轨迹。
但如果眼泪已经多得看不清前方的话，知道轨迹又有何意义呢。
“你又骗我了吗？”
比起刚从昏迷中醒来，大脑愈发疼痛，就像要破裂开般。
“说好要看海…一起看海的。”
握着的手逐渐冰冷，如同艾尔文逝去的生命一般，紧闭的双眼再不会睁开眼，到最後一刻，艾尔文也没有好好地再看看她。
在这种时候，她居然想起了和艾尔文一起去学堂时，坐在隔壁的男孩问自己的名字，并且耻笑她，由娜是孤独一人的意思。
她大发雷霆，狠狠地揍了那个男孩一顿。
现在回想起来，男孩说的或许是真的，不然为什麽，就连说好要一起去看海的艾尔文都要离开自己。
没有神，才没有神。
由娜发出了长长的嘶吼声，像是在哀悼在今天所死去的所有人，也像在与艾尔文做道别，十分压抑令人感到窒息，而惊人的是，他们居然觉得大地也在呼应着她的悲痛，随之震动起来。
她的神，已经离她远去，再也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