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月的雨,七月的你--之十二 犬与魔

「浑帐东西!」

我用力甩动右臂,想把拳头上些许疼痛和麻刺感甩掉。

带给我拳头不适的家伙,现在就倒在我的眼前,红肿瘀青的左脸特别显眼,他嘴角冒泡,像极了吃海产时现捞的新鲜螃蟹。

看着他挨了我结实一拳倒地的样子,心里有一点的痛快感觉。

只有一点点。

远远比不上跟女人做爱的快感来得爽快、舒服!

有人说性和暴力是分不开的,它们一体两面,共生共存。

与生俱来,我喜欢性,却不沈迷暴力。

暴力是以力量或其他的形式存在,重点在於伤害对方、使对方屈服,来获取自己要的东西。

这不是我的风格。

我是犬,一个打算称霸这一带援交地盘的男人。

一个狩猎真爱的男人。

我有我的原则:非到重要时刻,绝不轻言暴力。

倒在脚跟前的男人失去了意识,而我所身处的巷子里头,除了我和他之外,还有其他三个人在。

和我对恃的二个人中,穿着花色衬衫、西装裤,戴着墨镜的长发马尾男子,叫做『鬼头』,他是这一带援交势力范围里最大的集团老大,面对我们这种新窜起的势力,他早已视为眼中钉,恨不得连根拔除。

站在鬼头身旁高大的光头流氓,不停的用左手掌磨擦右手的手指虎,廉价太阳眼镜下的眼球肯定骨碌碌的盯着我转吧。

光头流氓和倒在我脚下的家伙都是鬼头的随身保镖,说穿了就是作威作福的肌肉打手,专门运用暴力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最後一个还算清醒的家伙就站在我身後,他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刚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当然,我也帮了他一些小忙,才有办法从那个鬼地方离开。

他叫做『雨男』,他常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有时候很正常,有时候像是自问自答,搞得我一头雾水。

难怪他会被抓进去精神病院,我想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和他一见如故,他意志清醒的时候,我们很聊得来,我发现他懂的东西很多、很广,见解与一般人不同,我直觉对我的事业会有很帮助。

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非常人的氛围。

我查过雨男的过往,他曾经刴了他亲生父亲的手,并且疯狂的追杀他。

杀人,是种极端的暴力,他跳过使人恐惧、畏缩屈服的阶段,直接了当的结束对方生命。

有人说杀人需要勇气,我不这麽认为。

我觉得真正的杀人者已经抛弃了身为人的一切,就因为他们这麽做,才能毫不犹豫的动手杀人。

我祟拜杀人魔,正因为我做不到这种境界,所以隔着一道虚伪的道德疆界来仰望他们。

如今,我有机会成为雨男的朋友,我当然竭尽所能,只为了让他成为我的棋子。

西洋棋盘上,杀伤力最强、破坏性最高的杀人者── “皇后”。

「看来你已经做了相当程度的觉悟了,犬。」鬼头两手插在西装裤的裤袋里,竖起的花衬衫领口让偏着头说话的他看起来威风凌凌。

我忍住下意识想退後的想法,昂起胸口,摆出不输给对方的气势。

「我跟朋友想吃顿饭而已,不需要特地劳师动众的把我们带来巷子动用私刑吧?」十分钟前在街上被鬼头拦下,演变成现在的局面,我想他打从我今天出门就跟踪我了吧。

「私刑?哼,」鬼头原本偏向左边的脑袋转向另一边,他的脖子有问题吗?非得用奇怪的角度看人说话?「这还谈不上私刑吧,只不过想让你尝点苦头而已,不过看样子,你好像敬酒不吃吃罚酒呐!」

「对我公司的抢走你们不少的生意而产生的报复吗?」我直接了当的摊牌说道。

「是,又怎麽样?」鬼头也毫不做作。

「做生意,本来就各凭本事,更何况……」我从西装外套的内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抖出一根烟含在嘴里,银亮金属外壳的打火机“当”的一声打开,点燃香烟,安抚我心脏开始慢慢加快的蹦跳声。

「我的原则就是不沾惹毒品。」

鬼头的脸上虽然戴着墨镜遮盖住眼睛,但我仍然从他脸部的肌肉变化看见其愤怒的模样,他咬着牙,对我的指控不发一语。

「警察和法律什麽罗嗦的东西不管,但你用毒品控制旗下的女人从事性交易,根本就是下三滥的做法,我不能苟同。」

「你是不是搞错什麽东西了,犬先生,」鬼头大阳穴旁的青筋又粗又大,想必已经怒不可抑,濒临爆发边缘,「只要我用了毒品,女人就会乖乖听话,要她们往东她们绝对不会往西,我要的是唯我是从的赚钱工具,管她们是女人还是什麽,根本没有差别,你懂吗?我想你根本不会懂吧,自以为高尚的皮条客,说到底,你做的事跟我们没什麽两样不是吗?犬、先、生。」

鬼头的手一挥,身旁的光头保镖马上高举右臂,套着手指虎的拳头挟带狂暴的气力,朝我这里轰来。

我把烟拿离嘴巴,呼出一道烟雾模糊眼前的景象。

眼前这个跟我说着同样语言的混蛋东西,到底把女人当作什麽了呢?

我没有兴趣知道。

我虽然从事女人援交的事业,但我从来不勉强也不威迫女人援交,她们自愿,我提供管道。

这并不是啥良心事业,我心底很清楚,但的的确确的帮助了一些人,她们没有谋生能力,她们需要钱,她们不想求人……

她们只想活下去。

这是我的底限,在我面前污辱女人,我可以忍,在我面前殴打女人,我也可以忍,但用毒品残害女人,很抱歉,我犬大爷没办法忍。

手指将香烟弹出,它在半空中旋转,旋转,然後火红的烟头打在光头的脸上。

一瞬间,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紧闭双眼,烟头碰撞散开的火热红点落在他鼻尖,我当然没有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紥紥实实的感觉从右拳传回,我知道我打中了目标,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挥出的右拳在光头凹陷的鼻子上得到印证。

唾液和鼻血像火花一样在半空中炸裂,咚的一声,我用左手不停揉捏红肿的右拳,看着脚下躺着的第二位可怜家伙。

便宜的太阳眼镜断着左右两片挂在光头的脸上,他晕了过去。

「我还真不能小看你呢,犬,」鬼头一边说话,一边把两只手抽离裤袋,我发现他右手拿着的金属物品,是个麻烦的小东西,「毕竟是从小混混一路踩着别人的屍体爬上来的,街头干架有点实力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我吞下口水滑下喉咙,右脚向後踏出一步,我知道不应该感到恐惧,这会让对方占得上风,但鬼头不是省油的灯,他的狠劲是与生俱来的,我听说他亲手杀过几个人,传闻总是喜欢夸大,但我从鬼头身上感受到一股黑暗与寒冷,令人不自觉的想後退几步。

就像我身後的雨男一样。

「别怕啊犬,」鬼头笑了起来,但没有听到笑声,他左右裂开的嘴角露出凌乱不整的一口黄牙,就像一头恶心的怪兽站在面前无声咆哮,「在我剖开你的肚子之前让我想起了我曾做过的善事,嘿,你相信吗?我也是做过好事的呢!」

戴墨镜的疯子开始说着疯话,我并不想听他废话,看着自己的肿起来右手掌,这也难怪,连续打倒两个壮汉,右拳肯定是没办法再对付鬼头了。

「十几年前,那时候的我吸了毒,脑袋却出奇的清醒,你知道变成超人的感觉吗?」鬼头解开花衬衫的扣子,露出胸前的彩色刺青,一尊不动明王就挺立在他的胸和腹,手持各种威力十足的兵器,「我感觉到力量特别饱满,我可以跳的特别高、跑得特别快,更重要的是,我想杀人,想的不得了!」

时机正好,我带来了雨男,就是准备测试他的潜质是否如我所想。

我转头看看他,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背靠在小巷子的墙边,一付处之泰然的沈着样貌。

如果我错了,那麽今天我就会死在这里,这座肮脏城市的昏暗街巷里。

我在这脏乱的地方出生,在这里长大,就算真的死在这里我也无怨无悔。

但现在还不行,还不是时候,我要做的事还没完成,我有我的梦想,我必须更靠近它一些,就算得用生命去换也没关系,我得完成它、我朝思梦想的愿景事业!

所以今天我不能死在这里,我握紧左拳,我是右撇子,左手根本没什麽力气,但命运找上门来了,鬼头就站在我眼前。

我仰起头,被水泥森林包围的天空只有一条蔚蓝的曲线出现在上方。

午後的阳光照不进这条死巷,也没办法将这里的哀嚎声传出去。

我全身西装笔挺,黑色西装外套搭紫色衬衫,还有酒红色的领带,我喜欢这条领带,不想毁了它,於是将它弄松、解下,卷起来放进西装口袋里。

「我闯进民宅里,里头似乎只有三个人,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小女孩,你知道吗?我看到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有尖叫声,一时之间就什麽也记不得了,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大开杀戒一番,我宰了小女孩的父亲,也杀了小女孩的母亲,然後,然後……」

鬼头又无声的笑了起来,我厌恶他丑死人的笑容,但他说的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他真的杀了人,而且还逍遥法外到现在,无恶不做。

「然後我放了那小女孩一马,你知道吗,犬,我没有杀人灭口啊,我给了那个小女孩一条活路走,我记得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感激的看着我,心里一定是在感谢我,你看,我是不是一个好人,我做了这麽大的一件善事,你有吗?你没有吧?光是这样的差别就可以知道我们的差距在哪里了不是吗?犬、先、生!」

「无耻。」我说。

「啊?」鬼头把左手放在耳朵旁,假装听不见我说的话。

「你就这麽喜欢摧残女人吗?」我全身不住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他对小女孩的所作所为让我愤怒至极。

鬼头吐出扎满好几个舌环的肿涨舌头,对我作出鬼脸。

然後右手迅速地在我面前咻咻咻的耍弄,蝴蝶刀张开它尖锐的一面指着我。

「我超爱杀女人的,你能拿我怎麽样?」

我听见耳朵深处断裂的响声,“啵”的一声,理智被我抛诸脑後。

在我发狂似地冲出去之前,我只看见鬼头紧握蝴蝶刀向我挥来。

他右手背的图案进入我的眼眸深处。

一道十字架,一只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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