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反应,让本日主厨礼若晓一下子紧张起来,抓着叉子的手出了一掌的冷汗:「若、若暮?」怎麽办,看来是不入他的眼啊!
若暮有点迟疑地抬起头,努力牵动起嘴角──明显是敷衍意味的笑容,看着对面的她,轻轻点了下头。
「吃吧。」说着,他握着叉子,随意却优雅流畅地转了转,把沾着茄汁的面条缠卷上银叉,放进口中,咀嚼、品尝,接着咽下。
随着他咽下面条的同时,一直紧紧盯着若暮的若晓,也跟着咕噜~一声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双手握紧成拳头抵在双膝上,咬着下唇,等待评审似的七上八下:
「怎、怎麽样?」不难吃吧?应该不难吃吧?她在心里重复了快一千次的这句提问。
若暮放下餐具,抿了下嘴唇。这个动作对她而言,很陌生。他抿唇的模样有点无辜、尴尬和紧张,但他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彻底刺伤了下厨的她,若晓一下子垮了,摊回椅背上,满脸失落地道:「不好吃吗?真是对不起…我有试过味道啊,我还以为…」
「咳、不是的…」若暮赶忙拿起餐巾拭了下嘴角,慌张地摇着手「我觉得很好吃。」
这谎话也太别脚了吧?
「若暮你不用这样安慰我啦,我的手艺不好这我自己也清楚…」
「没有,真的很好吃,这是你亲手做的,」他再次拿起叉子,有点狼吞虎咽地又塞了口,同时抬起脸,对若晓温柔微笑「你做得很好,是真的。」
即使隔着快两公尺的桌子,她的脸还是刷地红了起来,抓着手上的叉子胡乱一戳,煮过久的面条轻易地被切断成断断续续的。
伤脑筋啊…面条太软了,她欲哭无泪地扒了口进嘴里,嚼了嚼,唔,虽说软了点,但茄酱汁有入味,切丝的洋葱和青椒脆脆的,配合维也纳香肠尝起来口感很好。
不能算是非常好吃,但并不难吃呀。
若晓咕哝了声:「差强人意嘛。」干嘛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不是很会装吗?好歹装一下说声好吃嘛。
对面的少年查觉了她的情绪,脸微微的红了。他掩饰似的又塞了一团面进嘴里,顺手拿起矿泉水替自己倒了些,仰头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深呼吸後,小声地嚷了句:「……青椒。」替自己辩解似的。
她抬头,不明所以:「青椒?」
「…我、我对青椒,」若暮的脸又红了几分,他不自在地咳了声,扭头低下脸来「我不喜欢青椒的味道…」
这是…………挑食?若晓懵了,瞬间有点定格。
「若暮你原来会挑食吗?」老天,这个她今天才知道啊。
他也觉得别扭尴尬,毕竟挑食什麽的跟他的形象差距有点大:「就、就只有对青椒!不是所有食物都──」
「噗。」
「…?」他愣住了,看着她摀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
「什麽嘛,若暮好像小孩子喔,居然还会挑食?哈哈。」明明顶多算件小事,她却捧腹大笑地不住笑了起来。
若晓笑得双眼眯成弯月的弧角,连带挤出许久不见的可爱酒窝,美丽的棕眸闪着璀璨的光辉,喜悦、纯粹。
她对着他笑。
所以,他很幸福。
然而,礼若暮到底是个自虐成性的悲观者,在这样连心跳都彷佛能暂停的幸福时刻,他脑海中却倏然地跳出刚才和尹伊承的对话……
「你说…大麻烦?」当下若暮语气冷得跟冰一样,毫无半点情绪流露。
然而尹伊承基於推理自然是猜得出他的心情,因此没有丝毫惊讶,继续轻松地把话接着说完:「是呀,不过也算是报应吧,对,这样说比较正确点。」
「尹伊承,说重点。」他警戒地往门口瞥了眼,即使可能微乎其微,他也不想让这件事跟若晓沾染上半点关系。
「重点?呵呵,人家讲话没重点已经是个人特色了耶,怎麽能说改就改啊?」话虽如此,伊承还是话锋一转,把话题绕回原本的主轴上,简单明了的:「那个郑清,虽说之前一直是号称在美国,但我稍微探听了一下,关於她的事情,几乎没有人知道。」也就是说,郑清并不是一直属於这个圈子的「虽说郑家本来就保守传统,花边新闻该有的却还是没少过,所以,我原本以为,她铁定是郑家某个老不休垂老矣矣时忽然蹦出来的私生女。」
他听出他话中的转折所在:「不是私生女,那她…到底是谁?」
「和你们一样,收养的,养女。」
「养…女?」
「郑家并非普通人家,而是相当传统的大家族,神神秘密地收养一个孩子,不觉得很可疑吗?」
「既然会让你查到,不就代表他们并不是很在意这点啊。」
「是呀,但既然是台面下弄的,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起来案情不单纯了。可是,这郑清的出身背景挺平淡无奇的,说难听点就是狗血啦…五岁丧母、八岁丧父,寄养家庭家暴什麽的。」
对於尹伊承的诡异用词,他向来不予置评:「…这不能算平淡无奇吧?」他也真闲,还特地去调查这些。不过,这次倒是帮上大忙了。
「咦,呵呵,不是有那麽一句话嘛?『幸福的人总是相似的,但不幸的人却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烦恼。』啊总之,到她十四岁为止,她跟你是毫无关连──大约是你十五岁时。她找到了她相差了七岁的同母异父姊姊,那时候已经结婚,以郑家裙带关系的棋子之一,嫁给王氏集团的二公子。」
伊承顿了顿,低沉地把话说完:「她的异父姊姊,名字是…郑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