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炎君【仙侠】--第33章 火妖

玉清境一役后,神霄玉清府便被收归于天庭。天帝仁厚,各部众皆得重赏,有能者亦身居要职。长琴则主动交出兵符,将四灵将编入天庭军部。

至此,仙界神权才算是真正一统于天帝手中。

玉清真王薨逝,父神一脉便只剩了蓬莱的灵海君。天帝还未派出使者前往蓬莱,灵海君便亲上凌霄殿请罪。天帝仁厚,非但并未降罪,反而诸多赏赐。

而此次战事的起由——炎君真神重伤昏迷。长琴将其从玉清府里救出时已然昏迷不醒。即便御药司诸仙均被天帝遣去病榻前侍奉,昆仑境异宝流水似地进了炎君院落,她的面色依旧一日灰败过一日,直至元神崩裂。

稀奇的是,那裂开的元神里竟然还藏有另一真元。西王母追本溯源,终是在仙籍册上查到了此神名为沧落,乃玉清府药珠殿掌事。

沧落于玉清府日华峰飞升成仙,被玉清真王收在座下。她资质非凡,加之得到真王指点,修为突飞猛进,不过成仙数千载便升任药珠殿掌事。

神霄天中共五殿,东曰青华,南曰凝神,西曰碧玉,北曰药珠,中曰长生,各殿掌事无一不是高阶仙君。沧落以上仙之资掌一殿事,可见其才能之出众,玉清真王之倚重。

沧落平步青云,却无半点心高气傲,仍领真王侍女之职。她古道热肠,和善谦恭,更是救火神祝融于危难,成就一段良缘。后为魔族重创,彼时沧落已有孕在身,强撑着产下一子后力竭而亡。

司乐战神生母重登太清,天帝用九琼飞霞翠虚灵光之舆接其入凌霄殿,又亲自出殿相迎,封仙立牒,一时风头无两。

也有长琴与其母帷薄不修的风言风语传出来。炎君真神也资质非凡,正好也是出身玉清府,偏偏是祝融作了她师傅。怎么巧事都凑到一处去了?要说沧落与炎君不是同一个,请炎君真神现个身,自然清者自清。

离珠一五一十地将打探来的消息禀报给长琴,顿了顿又道:“日常所用与八个仙婢都已经送去了,东西老夫人留下了,婢子却不肯收。”离珠口中的“老夫人”便是沧落。

长琴一目十行翻阅手中书卷,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知道了”。

离珠默然退下。即便不知实情如何,但光从他家上神大人的态度上就能猜出,老夫人与炎君肯定不是同一个。

那日出了昆仑境,老夫人半路上执意改道日华峰,大人竟然也听之任之。这许多日子过去,大人根本没有半点要接老夫人来榣山的意思,前去日华峰打点整理还是离珠自己提出来的。

这要是换作炎君真神,别说让她独自去日华峰,大人只怕要把整座榣山搬过去陪她。当初她在榣山小住,屋里摆设用具哪件不是大人亲自挑选,换了又换,生怕她用着不趁手。即便是闹了别扭,大人也是巴巴地在门外守着,盼她能给个好脸色。

离珠也不敢劝谏长琴善待老夫人。元神只是受损就得找个洞天福地好生修养个几百几千年,炎君的元神可是裂成碎片了,估计连大罗金仙都没法救。沧落要不是大人生母,大概早神魂湮灭了。

离珠看着都替长琴难受。他盼炎君盼了几万年,好不容易盼到了,却又遇上这等事。

可实际上呢?

待到夜深,长琴起身回房。从外看,房中并无异样。一踏入内里,才知房间八个方位都结了印,灵气阻隔在外,微弱妖气收敛在内。他站在门口,静静望着角落。

一道身影缩在墙角。长得在地上迤逦的赤发红得刺目,底下的躯体未着寸缕,肌肤不复当初蜜色,代以几乎要泛着青的白,更衬得那红触目惊心。

她,甚至称不上“她”。

独目火瞳横在正中,将脸占去一半,除此之外脸上再无其他。四肢勉强算是有,肢端只分出三根短小的指节,身体却无阴阳之分。

沧落仙元离体,玉清真王三十六滴血将碎裂元神强行黏合,便出现了这只火妖。西王母甚至不承认她就是炎君:“此妖总算是有些功劳,不如就放入下界山林,嘱当值山神土地多加照拂。再赐它护身宝物,免受侵扰。卿以为如何?”

“妖养仙元,一旦传出,如何得了,恕长琴不敢以母犯险。”且不论炎君与他的情谊里沧落掺了几分,单凭火妖如今这个样子,他也不能放走。无半分妖力,却身藏上古神族精血,一旦放至下界,被妖魔分食是必然结果。他不敢赌她不是炎君,他怕自己日后悔不当初。

长琴讨要了她,带回榣山。

带回去做什么?

自然是藏起来。仙界再大,也容不下一只妖。

炎君望着天空,与沧落分体的情形历历在目。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同再度回到八荒时一般,将活过的这些年头又重新过了一遍,却不似当初那般走马观花。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甚至有些她想不起来的事情都再度重现。

只不过,梦里的她不是她,而是个青衣的貌美女子。

对师傅笑逐颜开的是她,陪曜华饮酒赏花的是她,同瑶琼携手共游的是她,抱着嗷嗷待哺的长琴的还是她。

她隐约地猜到这个女子是沧落,师傅的发妻,长琴的生母,曜华的侍女。

炎君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一点一滴将自己完全取代,直至春日河畔阿傩举着的芭蕉叶下露出沧落的脸。

她仿若身坠冰窖,寒彻入骨。

“孽障!你滥造杀业,害我夫君,诱我稚子,我本该取你性命。念在你聚我元神有功,且再难造孽,我暂且饶过。今后好生度日,休得胡来!”

这番话炎君倒也不耳生,以往在天庭领了差事,下界去捉妖除魔时,同去的君使总要念上一遍。她只觉婆婆妈妈,妖魔打死了事,今日手宽放过了,难保日后不成祸害。却不曾想,竟也有轮到自己听这话的一天。

若没有她重聚仙元,看沧落可还能站在这里义正词严地呼她为“孽障”!炎君为着这事,心里本来就有个疙瘩,同沧落甫一照面便挨了一通教训,心火“呲”地就上来了,正欲辩驳,却自觉从高处坠落,惊醒了过来。

疼,挖心挖肺的疼。

吸进的每一口气都像是夹带着刺刃,刀刃割开五脏六腑,尖刺顺着血液流到全身各处,落了根发了芽,拼命地往血肉里钻。她向来是忍惯了的,不愿出声示弱。

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疼得狠了,她甚至出现了沧落就在自己跟前的幻觉。她一再忍让,沧落却如影随形。她终究心内烦躁,戾气陡生。

再后来如何了呢?

炎君委实记不太清,连自己如何扑到沧落身上都没印象。她只记得闻声而至的长琴用一只手便制住了掐着沧落脖颈的自己,她那时方知沧落并非幻视。

还记得桃花眼中自己如今的模样。眼眸黑润清亮,映得瞳中独目火妖愈加丑陋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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