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母亲怀抱那样,她用手掌温柔支撑着毛茸茸的熊偶头部,偶尔缝到累了也会不自觉分神想着:不光学历或成就,才华也会使人发光吧,或许她沉迷泰迪熊的根本原因就在於,熊熊能让她在幻想和现实生活中取得平衡,不至於被旁人光环给淹没吧……
—杨小弦,今天跨年有什麽计画吗?
接近中午的某个时间,手机传来了讯息提醒音,由於雅弦身旁除了“某人”并未有其他朋友使用这个频道,因此光听声音立刻就能判断讯息来自何处了,只见她从绒毛布料堆之中翻找出手机,答答答地回讯,“没什麽计画啊,我正窝在房里。”
—咦,你今天休假?
—对啊,之前累积了一些补休没机会用,反正不用也是浪费掉~
—哇,杨小弦你犯规喔,排休怎麽不早点说,好歹我也提前安排了!
—李英祖你也太不关心我了吧,好歹昨晚我也有在FB预告年度最後一天、休假小确幸什麽的!
—是吗,哈哈哈,我本来就很少看FB啊。
—切,如果某天我们发生意外,会不会一辈子都误会对方疏远自己,然後默默忍受分离啊,因为照目前情况看来,我们既没有共同朋友、也从来不打电话,唯一的联系就是G-chat欸!
—啧啧,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反正,我想你的时候自然会想办法找到你啦。还有,你一个人窝在家里作什麽,又当宅女作小熊啊!
—对啊,不然你下午请假,我们一起玩~
—厚,难得杨小弦开口,可是老板刚约了H公司专利诉讼的策略会议,跑不掉啦~
—是喔,那还真可惜罗~
是说,即便雅弦和英祖废话连篇、纠缠不清,实际上两人也不是能一起跨年的关系啦,因为扣除英祖单身这点不说,雅弦身旁还有个交往多年的男友,
回想当初,雅弦大学刚毕业、过了一段学习制熊技艺的欢乐时光,当她以社会新鲜人身份进入社会後,经由同学男友的介绍而认识了在衍,
在衍当时的女友变心劈腿,带来了毁灭式的伤害,甚至一度害他难过到几乎无法集中心力准备博士论文,因此雅弦的出现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滋润了乾涸受伤的心,然而对雅弦而言,在衍平稳朴实的脾性也很符合从小到大对伴侣的期待,因此她毫无犹豫地从追求者中作出选择,
尽管在衍博班毕业不久就去波士顿作博後研究,两人无可避免面临了远距恋爱的考验,但雅弦还是专心一意等着男人,两年过後在衍总算回国了,随着男人努力爬上大学副教授职位、生活步入正轨,两人一起买了不错的房子和车子,过上人人称羡的中产阶级生活……
—2014最後一天,今晚我们一起跨年吧?
—得了吧,我年纪不小了,对那种人挤人又冷个半死的屁孩行程一点不感兴趣~
—谁想约你去那种人挤人的地方啦,来我家啊,开瓶红酒然後窝在沙发一起看DVD吧!XD
—欸欸,这位先生忘记我家还有大人了吧,我们怎麽可能一起跨年嘛~
—哎,算啦,那我上顶楼随便看看烟火吧,反正生病也没什麽力气往外跑~
—咦,生病吗,怎麽回事?
—被同事的感冒病毒扫到,喉咙痛到快炸啦~
—欸,李英祖,那你还开口约我是安什麽好心,为了自己活命想找个替死鬼把感冒病毒传出去嘛!
随着手机那端停顿好几秒,久到雅弦几乎怀疑中X电信讯号不良或者男人重新投入工作之後,英祖又传了讯息。
—就是想你嘛,想让你陪着我~
讯息字面软言软语,
尽管雅弦无法亲眼看见男人表情,却不自觉想像他说话的态度有多诚恳坦率,果然,撒娇的男人总能轻而易举卸人心防,让人误以为他还是那个研究所刚毕业,正在同间公司服国防役、眼界单纯的大男孩,忘记如今的他已是个眼高於顶的专利律师啊……
—明天早上来我家好吗,至少新年第一天,我想与你一起度过~
这六年来两人一直用一种介於真实和虚幻之间的方式相处着,尽管两人还在同间公司时就鲜少交谈,更别提私下见面或煲电话粥什麽,但却在通讯软体上发泄情绪、无话不谈,从一早的MSN进阶到手机通讯,
雅弦从来不懂像英祖这样得天独厚的家伙,为何非执着於自己不可,但无论再问几遍,男人回答也只是,就是想要她,绝不会放弃而已,
两年前英祖决定跳槽到事务所时,当时雅弦觉得晴天劈雳、世界一下暗了下来,但再想到自己有什麽立场挽留呢,也只好装成若无其事地放手,硬逼自己压下不干不脆的依赖,
随着两人失联超过整整一年,某天英祖又主动联络了,雅弦听他说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包括回到熟悉的天龙国,他感觉自己脱胎换骨几乎飞天,名车、好房,他追逐着更高层次的物质,渐渐看不上原先拥有的平凡幸福,也和交往多年的女友分手……
尽管英祖有时会显出目空一切的傲性,让雅弦怀疑他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男人,可是既然嚐过失去的滋味,重新寻回自然格外珍惜吧,因此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毫无保留地接纳着、暧昧着,
很长一段时间她挣扎着不想对不起在衍,却无法视而不见自己的动摇,她知道自己期待的是永远,拜托英祖为了自己停在好友线上,英祖却说每个人心中多少都有秘密,拥有情人不是罪大恶极的坏事,
两人明明是朋友,却老是为了要不要改变关系发生争执,有一次雅弦被逼急,甚至脱口说出:“你应该听说过我是在怎样的家庭长大,忠诚二字对我又是何种意义,如果劈腿会让我被罪恶感折磨也无所谓吗,既然无法用朋友身份留在身边,乾脆互相放生吧!”
放生,
对,就是这两个字,
英祖听完简直气炸了,冷冷确认“你是真心的吗?”,怒说自己最讨厌女人爱演戏,说反话以退为进,後来无论雅弦怎麽道歉,他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消失又是一、两个月……
又过了某一天,英祖回来了,就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心平气和,他说想要就是想要、不要就是不要,要雅弦诚实面对自己感情,
事已至此,雅弦明白了暧昧关系已经无法逃避,也明白这次分开男人再也不会回头了,既然无法痛下决心分离,她必须明确表态……
恍惚想着,她心里浮出男人说过“I want to be your gentlemen”这句话,理智一下被澎湃的贪欲给淹没,於是乎,颤抖着小手在手机敲下,“好,明天大人不在,我们见面吧!”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