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真雨的改变更加明显了,他真的是一句都不和她交流了,凡事不再对她置词,她的询问,予以“嗯”这种不置可否的回答。以前她拉着他的衣袖,雀跃的向他问东问西时,他总是会耐心的谆谆言说。那时候,她以为他够冷漠了。今日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冷漠。
在大家动身去尘渺海时,她被胡思乱想折磨得憔悴不堪,加上初夜时流失的灵力太多,她再也没有力气赶上他的去程了。
那些人参他没领情,一口没吃,在等待他的日子里,她就这样抱着人参去回忆相识的短暂的时光。
活了三百年,为何偏偏在那一眼动了情?
半个月后——
师傅不在的日子虽然适应了,但是每次的思念,都会让心口刺痛。在人间经历以来,似乎越来越痛,昆仑山上的无忧无虑再也寻不回来。
师傅有很深的心结,和她的前世关联深广,她根本不知道前尘如何。掌门和长老不待见她,过些日子去到上清的话,还能如何面对其他人的质疑。留在他身边的欲望过于强盛,赶走了前景渺渺的担忧。
有过那一层关系之后,她的懵懂全部被启发,有了身为女子的觉悟。他能安然做着师傅,她却是不能自处徒弟。现在她恐怕很难再对着师傅没心没肺的亲近了,她隐约明白,那是一种罪孽。
叶珩羽心绪烦乱时,有人穿过结界而来,是执法长老,他叫她跟上,便走开。等她反应过来,抗着大袋人参,跑到外面,惟有天空的剑气余留。
叶珩羽这半个月没偷懒,心诀背得熟,真气充沛运盈,加上本身修为不弱,这回稳稳的跟上。反而落在后头的是几位长老,想必这场青龙大战耗损真气不少。
一行人归途的脸色,比起之前更加凝重,莫非青龙当真化了妖,还是他们的法阵不管用?师傅做事都有把握,想必是后者居多。回来了也不休息一下子,急着赶路又是为了什么?
叶珩羽驾近师傅,偷偷的打量他的神色。他神色向来清冷,又怎能看得出。
到达有客栈留宿的城镇,是五天之后的事。那一晚,叶真雨总算搭理她了,却是说出了一番打击她的话。
他背着手,如是说:“小羽,此番前去尘渺,吾等并无所得。眼下上清的劫期将近,为师无法分神教导于你。我与掌门长老几人,还需前往外地,为此事周旋。我传你一套纸鹤乘的骑乘书籍,你沿路好好背诵心诀,自行回上清。为师会修书给留在观内的执法长老,待他带你熟悉上清的门规深训。你在那需得诚心上学,不得逃课,遵法重道。待为师完事后,再带你去火焰山历练。”
这段话一开始她就想打断,这回却静静听完,但是不代表她是没有异议的,她心内已潮水翻涌了。等了半个月,见到他的那一刻,以为是苦尽甘来,却等来了重新的遗弃。她不要守候无尽的归期,因为他随时都会消失,就像是为了她在上清消失了两百年。要说两百年有多久,活下去会是比天荒地老还要虚无!
叶珩羽凝着他的背影,两手攥得紧实。“师傅,这些日子里,我想得很清楚了。以后我真的是,会乖乖听话,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希望你带上我,你若是有事,我可以等你。但是……就是要回来找我。”
“这就是你说的听话,连最基本的话都听不懂。”他冷冷回道。
叶珩羽急道:“师傅,只要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听你的!”
“为师已把由衷说与你听,若是让我省心点,就不是眼下这般固执。”叶真雨捏着太阳穴,话语中不自觉略带疲倦。“你且回去,为师心意已定,多说无谓。”他本是无欲无求,却总是比琐事缠身。做个人,多的事是无力去做的,真是累。
叶珩羽见他实在需要休息,这才走出门去。关上门,想了想,坐在了门口。为免师傅休息够了,会先行离去,她只得守株待兔了。
以前她是很贪睡的,这回无论如何也不敢睡,瞌睡全被紊乱驱走。她冥思苦想,怎样说动师傅,让她留下。
天色微亮,店内有了掌灯的小二,路过楼板时,见到她,不由好奇。她只得解释说等人,见不是客房质量之事,便离了去。早起赶商的行人也会看上几眼窝在门边的小人,以为是哪家主人把女婢扔在门外。
等到午时,路过的小二见她还在,开口道:“客官,你们当真不要午膳吗?我们今天的头牌香菜是吊烧鸡,路过的商旅吃过都赞不绝口。一个月只有一次特惠,错过了就要等了。”
“不用了,我们带足了干粮,囊中羞涩,交了房钱没剩了。”这是师傅教过她的,遇到投栈时,不用传膳的藉口。
叶珩羽在师傅的门口不休不眠的等候了四天,他一步没有踏出过房门。法力精深如他,他是知道她在门口的,只是别而不见,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日达黄昏,叶珩羽奇异的等到了师傅开门而出。因是挨着门板,门一开,身子毫无防备的跌入去,撞到了师傅脚边。
她瞪大眼睛,眼前的月白色衣摆纤尘不染,纹丝未动。
叶真雨踏出门外,“速回上清,勿在此逗留。”
衣摆浮动,人已走开。她慌慌忙忙的追上,“师傅,等等我,我有话要说。”
客栈里为避免耳目,叶真雨还是正常行走,她趋步紧跟。到了外面,拐入一条小巷,也就是眨眼的时间,人已消失,影子也不见。
叶珩羽完全傻了,孤独的坐在墙边,眼泪蓄满在框里,就等一声嚎啕大哭。她以为守着他,便是离不开,岂料自己道行太浅。若是师傅想走,多的是方法,就算她紧抱不放,依然会在下一眼消失。
人间有句话是说,天上不会无故掉馅饼。这个师傅,就是从天而降的好事,怎么会长久呢。
茫茫天地,她是毫无办法去找他的。他是一心要遗弃她,把她寄放在一片陌生的上清,那倒不如回去昆仑。既然她已经成为他的负担,他决心要丢弃她,那么她就自己回去算了。
前世我与你又是什么,倒不如没有遇见过你……何必成师,又何必为徒……
眼泪浸湿了衣襟,她无助的哭倒在地上,心如刀割。这种痛,比起以往都要来得凌厉,半丝有他的念头都会痛。直到黑暗笼罩了瘦弱的她,月亮高挂,一丝余光落在她的面上。
睫毛浸满泪水撑开,眼睛肿得小小的,满月的光华透过缝隙落入眼内。她颤抖的依着墙壁站起来,抹去眼泪,仰望上空。
满月了,是十五了,上一个满月,她错误的躺在了师傅的怀内,被他压下身下……
不对,今晚是满月,师傅恰逢离开!她低呼出声,拔腿向外跑。她得去找师傅,就这一晚就好,陪他过了月圆之后,她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