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日过去,挽香的伤慢慢癒合,鬼塚将臣便不再限制挽香的行动。
她甚至可以出府邸逛逛。
鬼塚将臣派了几个人跟着她,但他们并没怎麽在意这个沈默的中国女孩,一个没看住,竟然发现挽香消失了踪影。
煮着日式大和茶的饰品店里,老板跪坐在地板上,将煮好的茶水端入对面美丽女孩的洁白小手中,用流利中文说着,“夫人来,请尝尝。”
挽香接过来,抵在唇瓣,静默的喝着。
“夫人,你嫁过人吧?”老板呵呵笑着,一面取来竹筒里的水加入滚烫的紫砂壶。
挽香手一停,点了一下头。
老板呵呵眯眼,“我老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夫人,你的男人应该不是那个冷冰冰的鬼塚大人吧?你的男人是谁啊?”
他是一个盖世英雄。
挽香垂着头微笑,却依旧不说话,茶风习习,仿佛回到了上海泛着玫瑰香味的庭院。
往事如尘,划过时光,却不能忘怀。
我爱的人是一个盖世英雄,他在重重沧海之外,美若妖精,比海平线的朝阳还要温暖明亮。
沈默诉说激荡在心底,挽香平静的盯着茶水,心若琉璃,离於忧怖。
“呵呵,夫人虽然不说话,但我能看出来你不是哑巴,你来我的店里也是有目的的吧。”他悠然的再倒一杯茶,“夫人,我店里有很多发簪,都很适合您,选一支吧。”
店里空气静谧,挽香抬头,看着店里墙上,那各式各样,五光十色的发簪,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而他们在店里悠然闲坐的时刻,鬼塚府大乱,挽香走失的消息一路加急送去了正在内阁大臣书房开会的鬼塚将臣耳朵里。
神奈川御前镰仓大臣府,副官青木大佐跌进正在开会的房间,脸色苍白的对着冷淡回头的鬼塚将臣结结巴巴的说,“她、她逃了────”
绿眸霎时冷结成冰。
没有指名道姓,但鬼塚将臣一听就知道是谁。
他一把掀开满桌档,大步走向门外,青木大佐边喘气边跟在他身边小跑,“鬼塚大人!您别急,属下听命一直跟着她,已经找到了──”
话未落地已经被牢牢赏了一巴掌!
鬼塚将臣绿眸阴滚,怒火狂烧,他嫌汽车太慢,一把扯来门口的军马,疯狂抽打,向着家里的方向飞驰。
挽香有多大能耐,他清楚的很,本家老屋看似人少,其实戒备森严,她就算逃出门也走不远,可是────啊,好恨!
她没有逃脱成功,可是有逃脱的行为!
────她,就那麽想离开他!
心底那种近乎於气急败坏的情绪是什麽,将臣厌恶至极,不愿追究,寒冷的绿眸燃烧着阴魅怒火,一路扫开纷纷躲避的人群,根据下属的汇报一路冲进一家饰品商店。
“挽香────”他抓下一副手铐,冷着脸跨入长腿,正要逮她,却见挽香只是安静的坐在店里,爱不释手的玩着一只殷红的胭脂珊瑚簪子。
“呵呵,鬼塚大人,夫人只是路过我的小店来光顾而已……”
笑呵呵的老板捧着茶杯解释,面带温和笑意,有种山和雪的清润气味。
“夫人不怎麽认路,逛着逛着就拐来我的店里了,我老人家孤单就拉着她聊了一会儿……”
挽香的表情安详而柔静,浅绿色的和服衬着她洁白而柔软的颈子,宛如初春的嫩芽一般清新美好。
狂暴手指渐渐收紧,缓缓的,所有怒火归零,阴冷绿眸慢慢的,就从底部生出一种柔软来。
将臣不明所以,只觉得心底巨大的空虚被一点一点填满,温暖了起来。
她在这里,真好,他没有弄丢她。
“挽香,来。”
他迈开腿走过来,人人惊慌的看着他,纷纷躲避。
这次的出走行为已经把鬼塚大人彻底惹怒,依照大人的性格,即使不给她一顿好鞭子吃,恐怕皮肉之苦也少不了,他们纷纷垂首莫言,躬身静默一旁。
有人递来了皮鞭,哪知道将臣竟然不接,缓缓走到挽香身边,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冰冷的眼眸竟然有了一点莫可明说的柔软神色。
“怎麽又乱跑呢?像个孩子一样,走丢了怎麽办?”
他语调异常温和,拉起挽香,她顺从的站起身来,只是手上还握着那根红色珊瑚簪子。
“夫人,这根簪子送你,以後常来啊,陪老人家聊聊天。”
店主微笑开口,一张朴实而憨厚的脸。
他的店里被鬼塚将臣的马踏破了不少东西,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豫之色。
挽香低头不语,摩挲着簪子,红红的颜色衬着她的指头,说不出的好看。
那句“夫人”听得鬼塚将臣心里一动,有什麽东西隐秘的,微妙的,紮进了心底里,淡淡的欢喜。
“把店里东西都给她买下来。”他沈声。
属下立即直直折腰照办──“嗨!”
鬼塚将臣展开手臂,将柔顺的女人半搂进怀里,表情像是在捧着一个易碎的珍贵水晶娃娃,小心翼翼,至珍至惜。
店主神色意味深沈,带着一丝笑,重复了一句,“夫人,一定要常来啊,老人家泡好茶等你。”
低着头的挽香垂眸,遮住眼底的所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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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着金黄的日本花田,红杏绿柳白梨,如同氤氲的轻雾盘绕在田间河边山腰,海水带着微微咸涩,是和中国完全不同的细致风情。
月色从窗棂木格中照下来,将臣在梦中眉间微皱,向身侧伸出手去,却没有碰到应该有的柔软身躯,登时猛地睁开双眼,霍的一声坐起身!
他已经习惯了和挽香共眠,每个晚上都看她沈沈睡去之後才会在她身侧躺下,虽然同床共枕了这麽久,他却……完全没有碰过她。
鬼塚将臣睡着时有着军人惯有的挺直,挽香也很规矩,抱着双臂小小一团,缩在被褥一角,从来不曾越过两人身体中间的界限,所以两人一向相安无事。
有时候他会在夜里伸过手来,指尖轻轻碰触到人,知道她老老实实呆在身边,就有了一种陌生的微妙满足。
将臣惊起,往身边一看,才发现挽香缩着身子,已经滚出了被褥的范围之外,地板冰凉凉的,她却好似没有察觉,黑发如丝,冷冷泛光,蜿蜒在咖啡色的地面上,那根珊瑚红色发簪被斜斜别在脑後,雪白被褥只有微微一角搭在她手腕上。
将臣叹气,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抱回来,搂进温暖的怀里。他虽然从来没有抱着女人睡觉的习惯,但此时此刻,却觉得胸口柔软沈甸甸的触感有种说不出的温暖美好。
绯色和服顺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月色下浅浅露出的白嫩雪乳惊人魅惑,散着淡淡的香息。
将臣看着粉嫩美景,绿眸缓缓染上欲望的阴沈,长指扯开她肩处的衣服。
他从来不委屈自己的欲望,虽然没有碰过挽香,但他多得是能够发泄欲望的女人。
他有很严重的洁癖,除了发泄欲望外,就连一眼都不想多看,可他却在此刻,抱着这个柔软而乾净的水晶娃娃,借着月光,寸寸剥开她的艳丽。
丰挺硕大的圆润乳房,稍微一碰都有激颤的动荡,小小乳果精致艳丽,妖烧妩媚,娇美柔弱,融合了小女孩的无邪与成熟女人的冶艳,雪色肌肤在腰处勾勒出一弯惊人弧线,掐出一个盈盈而婉转的腰肢。
将臣无声无息地轻笑,清冷眼底,现出了一点碧油油的绿意,向下伸手解开自己的睡袍。
挽香被他的动作弄醒睁开眼,一怔,然後眸底惊惧寒冷,烧着恨戾而狂烈的耀眼光彩!
她发疯似得扯紧领口,正要後退,就被一个大力冷冷定在淩乱的床铺上,浴袍滑开强健的肩膀,将臣居高临下的压着她,眼底欲望狂暴。
“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想干你。”
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的用中文缓缓说道。
“我讨厌强暴女人,但你若不服从,我觉得强暴也不是什麽不能忍受的事情。”他冷冷勾着唇角,抓住挽香的洁白大腿向外狠狠掰开。
阴魅俊眸里是纯粹而青翠的绿,长指掐着她的下巴,鬼塚将臣释放开胯下强大巨硕的男性巨龙,炽热而刚硬,曾令无数女人们虚弱瘫软。
挽香咬紧牙,冷冷的,却不再挣扎,而是抬起手指慢慢伸向头顶。
她的柔顺使得他的亢奋更加硬挺,凑过去在她唇上沙哑吻啄,
“我第二次掳走你,就想把你永远锁在我的房间里,让你不见天日,锁住你的手脚,衣服也不用穿,反正我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干你。”
他伸出手指握住她丰润臌胀的乳房,滑腻饱满的触感在掌下滑动。
“你的身体很适合做爱,能让男人欲仙欲死,我一看就知道。我只要有空闲就会不停的干你,直到你灌满我的精液,你会一个接着一个,不停生养我的孩子,我会干的你脑子一团浆糊,什麽都不想,只要被我干。”
他的表情透出一股寒冷的强硬,他看着眼前僵冷的玉娃娃,浮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握着她的一只手腕,缓缓压在地板上。
“我还可以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水喝,将你光着身体绑在外面的树上,每天都被注射最高浓度的淫药,让你哭着求我 ──── 你以为我不碰你,真的是拿你没办法?”
他半垂着眸子,松开手指,眸底忽然浮起浅浅的温柔,“挽香,我不是做不到,我是舍不得。”
话音未落,他意欲挺身撕裂她,却猛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惊愕绿眸痛缩,待将臣看清她做了什麽,欲望不禁仿佛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失神低喊,“挽香────”
挽香顺从的半睁着眼睛,死水一般的光波,她一手握着从头发上拔下来的珊瑚簪子,将它狠狠紮进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动脉!
泼洒喷涌的鲜血从柔嫩雪白的手腕流成血红的河,将臣简直不敢相信挽香有这麽大的力气!珊瑚簪是钝的,就这麽深深将她的左手腕紮了个对穿,甚至钉入了木质的地板之中!
而挽香就那麽侧头冷冷的看着自己的手,毫无表情,没有发疼的颤抖也没有一丝皱眉,只是右手紧握发簪,任凭鲜血横流。
她柔顺的半睁着眼,静静看着窗外的月色,认真又温和,仿佛血淋淋钉在地上的是别人的手腕,妃红色和服软软铺开,仿佛被献祭的女神。
“来人!医生,给我叫医生!”
鬼塚将臣心神俱焚,紧紧握着她血流不止的手腕,一把抱起她推开门,赤脚散发,近乎於疯狂的在阴冷月色下发足飞奔。
挽香那样静默,软软垂下手,任凭鲜血一路顺着洁白皮肤蜿蜒。
“你就这麽不愿意吗?好,我不勉强你,不勉强你……”
茶色长发缠上他阴郁的脸,阴冷暴戾的绿眸发出碎裂的光。
他的健臂紧抱着她反复轻喃,心如冷水,冰凉透骨,痛的几乎无法抽息,完全认输。
这就是挽香,心若琉璃的中国玉娃娃,本质始终都是华山雪玉,可碎为齑粉,却绝不沾染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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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香!
上海雨夜,大水滂沱,冷冷敲打着窗棂,惊雷闪电。
宁华雍猛然惊醒,倏地坐起身,转头看向窗外泼水一般的阴冷雨水和惨蒙蒙的阴淡月色。
他再也无法入眠,走至一人高的巨大窗前,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
玻璃如同冷冰,倒映着他阴郁的眼睛。
梦中,挽香躺在一片血红中,无声无息,让他惊怖。
他不信任国军特务的工作效率,出钜资从美国军队中雇来技术最好的间谍,顶着战火在全国遍地搜寻,却没有一点令人振奋的消息。
挽香的玛法听到这个消息彻底瘫软在床,病的只剩下一口气,而他……却连魂魄都快要碎裂。
挽香,挽香,他从北京好容易抱来的甜美玉娃娃,到底消失在了什麽地方?
她还好吗?她安全吗?为什麽他的梦里,满是她痛楚的泪,蜿蜒的血?
“挽香……”
他几乎失去力气,挥拳重重砸上脆弱的玻璃窗,惊碎一地晶莹。
清脆的破碎声乍起,他低头垂眸瞪视着满地崩裂的尖利碎片,心头划过一丝重重冷光────
挽香不在中国!
他几乎翻过了每一块地皮,就算是埋在三尺地下的白骨,也早就挖了出来,但时间过去这麽久,并没有一丝消息。
挽香不在中国,她不在中国!
大雨穿透洞穿的玻璃浇在他湿冷的长发上,宁华雍如同惊电一般转,黑衣鬼魅,拉开门疾风一般卷下楼梯。
“来人!去给我联系詹姆斯的专机!”
他清冷吼声划破夜空,洋楼中的人人惊起,纷纷涌出,“少爷!您要去哪里?”
“美国!”他冷冷的摔掉手里的电话,“我要亲自去找罗斯柴尔德!”
美国,有最好的特种兵,有最好的谍报系统,有最强大的军事实力,有他早早布下的金融势力,最重要的是──── 有能拿钱收买的政客!
有政客,就能操纵议会,甚至是操纵总统、操纵军队!
长睫下的眸子泛着近乎於疯狂的光彩。
如果找不到她,就举国之力吧!掀起金钱血雨腥风,将全世界的地皮都挖起来!
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政府,都不放过!
数月之後,欧美刮起金融风暴,数个国家政府宣布破产。
无数银行资金链断裂,而後伴随着支援战争军火的资金、石油、铁路等等,纷纷出现危机,欧洲大部分国家的政府和王室几乎都开始疯狂贷款,黄金市场混乱不堪。
原本井然有序的金融市场中出现了一波接着一波的疯狂攻击,无数攻击的背後似乎都被一只巨大黑手操纵。那从遥远中国而来的金融天才,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在黄金堆白银海中劈出一个血淋淋的巨大伤口。
缺钱,让战争举步维艰,难以继续。
为了获取金援,欧洲、日本、澳洲……纷纷开放了国家支柱产业,一大批来自美国的谍报人员如同蚂蚁一般涌入原本封闭的国境,挖地三尺,要将全世界的地皮翻过来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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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火烧火燎的夕阳地里,蝉鸣悠长。
挽灯站在美国的豪宅中,遥遥看着一身黑衣的宁华雍。
他冷冷盯着草坪上的枪靶子,专注的在枪靶中下爆出一个一个精准的弹孔。
他面无表情,曾经春水妖艳的眸光化作剑上秋水,清冷如刀,挽灯望着他,仿佛听到了锋刀名剑出鞘的锐响。
他的脸颊瘦削尖锐,虽然依旧有着妖精般绝世的美貌,却再也不见风流悠闲的态度,他剪短了一头黑长的柔美青丝,浑身阴冷,站在那里,竟然像是一柄人形聚气成的利剑。
她生生动弹不得,连眼光也转移不开,纤细指头压在领口上,竟生生觉得有丝凄迷的疼。
这个时候终於明白,有种男人,有种幸福,终究不能是她的。
挽香刚刚失踪的时候,上海城沸腾了一阵子,什麽传言都有,有人说挽香死了,有人说她和人私奔了,无数难堪流言传进宁华雍耳朵里,就像水滴落入大海,不能激起一丝反应。
後来流言淡了的时候,便有媒婆和亲戚来宁家走动,凡是家里有待字闺中的姑娘的都殷勤上门。结果,话头都没有提起来的时候,就被宁华雍冷冷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无论如何说不敢说出口。
而挽灯那时卸下了曾经的妖艳装束,埋头留在宁华雍身边料理家事,没过得多久,便把家里收拾规整的井井有条,一副贤内助的模样。
於是便有许多人猜测着,宁华雍是不是打算把妻妹挽灯正位?
这话有意无意的总能让挽灯听到,她却也不在意,只是轻轻笑笑,摇头。
如果能够得到,早就得到了。当宁华雍送给挽香簪子的那一刻……不,更早的,在阳光清澈的北京,挽香撞倒在地的那一刻起,宁华雍就永远是她的。
为今,她只希望能在他身边,为他料理家事,照顾起居,便已是她能想像的最大的幸福,其余的,她不敢奢想,也不能奢想。
她摇摇看着华雍,轻轻拧着眉毛,露出仿佛随时会哭出来的笑容。刹那间,窜上一股让她想哭泣的永恒。
宁华雍,我喜欢你。
知道麽,我真的好喜欢你。
妖美绝世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她却只能所在触摸不到的角落静静的看着他,对着虚无的空气,呢喃出自己的爱情。
一句我喜欢你,始终不能对着深爱的人,面对面清晰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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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樱花树,飘着雪一样细小的花瓣,慢慢落在地上。
挽香穿着薄薄的睡衣,坐在夜晚的樱花树下,呼吸着日本带着海风的潮湿空气,冷冷的露珠结在睫毛上,她一动也不动,仰头专注的看着天上的一轮冰清明月。
兀然,肩上披来柔软的披肩,裹住她夜风里寒凉的身躯。
“在我们日本的传说里,有一个住在月亮里的女子,即使在夜间也光彩照人,叫做‘嫩竹的辉夜姬’。她被许多优秀的男人爱着,最後却在云雾中突然升天,留下一件天人羽衣和世世代代的惋叹。”
将臣垂下长睫,温柔低语。
这麽久了,他睡在她的身畔,挽香一个动作他都会醒来。
虽然,想要抱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却在每每看到她冷漠狠烈的自残表情後,怔然住手。
今天月亮非常圆,她自己起身开门而出,将臣跟着惊醒,他以为她又要逃,却发现挽香只是自己来到庭院徘徊,末了坐在樱花树下自己发呆。
他曾经以为她是个无血无泪的水晶娃娃,柔弱易碎却铁石心肠,哪知道她今晚却这样仰着头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个忧伤无奈,让人心酸的坚强微笑。
风起,柔软的黑发在风里摆荡,那一刻,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她的静默,害怕她脸上的表情,害怕她会像竹取物语中的辉夜姬,从此消失。
挽香没有更多的话给他,她任将臣将自己柔软的身体小心翼翼抱紧怀中,却忍不住回头,看向明亮的月光,努力咬牙忍住眼眶涌上的热潮。
华雍,新婚纪念日,你在哪里?
你好麽,华雍。
好想你……还有,我也爱你。
此生此世,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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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战争全面爆发,而坐落在神奈川的鬼塚府却一派静和。
青叶姬侍奉着茶水,挽香还是一副假娃娃的模样,跪在鬼塚将臣手边,漠然听着满屋子日语的桀桀呱呱声响。
“听说支那最近到处游行,学潮闹腾得凶,对皇军反抗很激烈。”
日式茶室里,青木泰二郎海军大佐别着武士佩刀,跪坐在矮桌前一注一注冲泡着浓绿色的抹茶,讨好的捧给对面的鬼塚将臣。
“有什麽关系?皇军迟早会灭了中国。那些贱民也就只有些叫唤的本事,中国统军抗战了半天还不是兵败如山倒。”
鬼塚将臣冷笑,绿眸冰冷,长腿斜斜交叠,单手支额,俊美的眸子转向挽香,出口的话由日语换成了流利中文,“等中国亡了,我就切块地方送你,纳你做我的挽香姬,如何?”
跪坐在门外竹檐下的青叶姬紧紧绷起脸,捧着小巧瓷杯的手指因为发狂的嫉妒而轻轻颤抖,一双黑眸恶狠狠的瞪视着鬼塚将臣身边的挽香,眸中是惊诧,是不敢置信,还有浓浓的嫉妒。
中国不会亡。
缩在沙发里的挽香看着和服下露出的洁白脚趾,垂下头去,任将臣冰冷的长指在发顶缓缓揉弄。
中国不会亡。
她紧紧闭着眼默念,柔顺静默,一字一句。
中国不会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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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流去,却始终没有传来挽香的消息。
宁家派了许多亲戚来劝说宁华雍放弃,却被一律回绝以一句话────不关你们的事。
所有人都喟叹,无语的默然观望,等待宁华雍放弃。
一个月过去,他没有放弃。
一年过去,他没有放弃。
两年,三年,四年过去,他依然没有放弃。
────不许停止,继续寻找。
遍布在世界各地的超级间谍们,得到的是这个指令。
他如此坚持,和他的爱情一样。
终於在第五年的时候,传来了一个模糊的消息────挽香可能在日本。
具体地点未知。
具体原因未知。
一切都只是猜测。
但对於宁华雍而言,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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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下起了雨,将臣交叠双腿靠在矮桌边,不耐烦的应付着天皇派来的御前镰仓大臣。
肥腻的老人喋喋呱呱说了许久之後,托起青瓷茶杯润润喉,雨滴顺着竹檐的竹筒管滴滴落下,如同一帘晶莹琉璃珠。
他突然看到窗外雨打的樱花树下,一方沈默的素色和伞,缀着和竹檐一样的水珠,湿润的花瓣上,默默坐着一尊微湿玉润的玉娃娃。
若不是她的长睫毛还会眨动,几乎让人以为那是一个玉雕假人,娇小静默,几乎融化在天青雨色中。
包裹的紧紧的和服透出一弯雪白的纤细後颈,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仿佛水莲花。
御前镰仓老人起身,色眯眯的亮光透出小眼睛,他走到小美人跟前,笑嘻嘻的伸出粗壮手指握住她一汪柔腻的手,刚要揉捏,就被紧紧抓住了粗腕。
玉白的五指毫不留情的使力,老人一痛,连忙撒手。
“怎麽,你养了这麽漂亮的小玩意,还不许老夫摸摸麽?”
御前镰仓极其不悦。
“抱歉,大人,这是我的私人收藏。”
将臣绕至前方,将挽香挡在背後。
“大人应该清楚,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这个我还没有玩够,不能让给大人。”
他的语调含笑,眸中却带着私有物被觊觎的愤怒。
御前镰仓是知道鬼塚将臣着名的洁癖习惯的,嗤了一声,“鬼塚大人,老夫大老远来拜访一趟,就看上了个女人,你还不让……你说,该怎麽补偿老夫?”
将臣轻笑,优美的下巴向着另一个方向扬了扬,“那麽就由青叶姬来补偿大人,送上上鬼塚家的歉意吧。”
老人一听,小眼簇亮,心满意足的转向不远处一脸苍白的青叶姬。
这个女人也曾是鬼塚将臣的收藏,极其美丽动人,又是将臣的表妹,号称是他身边的第一宠姬,他早就垂涎三尺了。
“将臣哥哥──”
青叶姬惊慌喊,将臣哥哥竟然打算让她去服侍御前镰仓!
这个老人在性爱中有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癖,据说曾经活生生玩死了好些歌伎,将臣哥哥为了那个中国女人,竟然要她去服侍这麽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将臣哥哥还有严重的洁癖,被其他男人抱过的女人,对他而言就如同被用过的东西,他是绝不会再碰的啊!
“服侍镰仓大人是极大的荣耀,你去好好准备吧。”
将臣绿眸毫无感情,严厉的睨视着青叶姬雪白的美丽小脸。
“呵呵呵!鬼塚大人说得好,青叶姬,来,老夫会好好疼惜你的……”
肥胖的粗短老人狞笑着超僵冷的青叶姬走去,一把揽住她的腰,拐入一间和室。
不久後,凄厉的惨叫和淫荡的男性呻吟断断续续传了出来,偌大的庭院里异常清晰。
“你啊,稍微看不住就出事。”
将臣唇畔含笑,似乎没有听到青叶姬凄厉呼救,雨势渐大,迷得人双眼模糊一片,他弯身挤在挽香的伞下,语调温柔宠溺。
湿润手指绕着她的黑发,将臣微微拧起眉取出洁白手帕,“那丑陋的腌臢老东西怎麽配碰你?来,把手擦擦。”
挽香眸光微动,伞骨偏了偏,竟然将和伞朝他那里歪了歪。
将臣被突然而来的温柔怔住,一时间惊喜的不知道说什麽好,薄美唇瓣挑起一个极难察觉的笑。
“你若是能每天都这麽温柔,就算要了我的命去,我都甘愿啊。”
雨很大,挽香默默抚摸着紫色的和伞骨,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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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文件整齐有序的摆放着,灯光柔和,将臣垂着颈子忙公务,就将挽香放在离他不远的软榻上。
空气因为她,似乎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没法说明这种心情是什麽,只恨不得片刻也不分离,他想要时时刻刻看到她,伸出手,就能碰到。
於是他去哪里都带着挽香,无论是谈公事还是和各省大臣聚会,都将她放在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决不允许她在视线中消失哪怕一刻锺。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是什麽,他不能分辨。
有一天他磨了她许久,使出了所有耐心和手段,终於哄她开口说话。
她的话很少,有时候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语调清澈,让他无论如何听不腻。
她的态度越来越柔顺,似乎收敛了所有烈性,除了不让他碰之外,几乎没有反抗。那种静默的温柔让他惊喜,恍惚觉得那颗灿若琉璃的心,在慢慢向他亲近……
将臣看着手上的档,绿眸里难得的有一丝阴冷。
哼!宁华雍,挽香的丈夫,真大的手段啊!
这男人将大半产业转移至美国,竟然迅速吞占了美国的数家支柱企业,他的手甚至渗透入了多数美国银行的资产,控制了地下所有的黄金交易市场,收买了无数议员,控制美国国家议会向日本施压!
宁华雍想干什麽,将臣无比清楚。
他想要借美国的力量,逼迫日本交出被私藏的妻子,可惜,没人知道挽香的真实身份。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相源次郎已经被他灭口,挽香已经完全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想着想着,他不禁抬眸去看她。
挽香缩在床褥上,灯光照的脸色模模糊糊,有种脆弱精致的美。
他的心像被狠狠抓握,柔软至极,觉得无论如何想要抱抱她。
才想着,人就离开了书桌,蹲在挽香面前。
挽香顺从的任他的手臂卷上纤腰,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将臣撩起垂落的青丝发梢搔搔她的脸蛋,眼光一转,竟然发现摆在挽香面前的书本整齐的堆叠着,动都没有动过。
这样成天发呆不会无聊麽?为什麽她不看看书打发时间?
将臣先是微怔,随後才低低笑出来。
“是我的错,怎麽能给你日文书看呢!你又看不懂。”
挽香眸光一闪,遮住粼粼暗光。
他轻叹,凑在挽香耳扇边用中文柔声地哄,“我去给你买些中文书好不好?以後我在书房里看公文,你就读书,也不至於太无聊。”
怀里的脑袋微微一个点头,他长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哦,听说你丈夫宁华雍现在美国,日子过得很逍遥。”
阴沈绿眸冷冷瞪视着怀里小人的反应。
挽香没有反应,只是垂头。
他满意的吻吻小人的额头,“呵呵,宁华雍想找你?他做梦都想不到你躲在这里,已经成了我的宠姬。”
他没有看到垂头的挽香眼眸中那一瞬间爆出的璀璨光彩,缓缓地,如同冷冻焰火,终於寂冷下去,却映着再也抹不去的思念。
“就算他找上门,我也不会把你还给他。”
他轻笑,“你是我的,绝对不还。”
鬼塚将臣的手臂穿过挽香的腋下,脸颊贴着她冰凉的头发,牢牢抱着沈默的柔顺玉娃娃。
绝不给他,手指蜷缩,紧紧攥皱了她背後的衣服────绝对,绝对不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