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厅里,人多到令人绝望,明明才周五,大家都这么有默契吗,挑到这个时候来医院看病。
洛野在自助终端刷了卡,坐在大厅里蓝色的椅子上,等。
不知道医院是不是钱太多,冷气简直不要钱一样,温度低到令人发指。
她抱着双臂,双手互相摩挲,可怜兮兮的平底鞋根本抵不住从地砖散出的寒气,千年冰窖一样,索性忍着脚踝的疼痛,把双脚都蜷缩在凳子上。
旁边,一位穿着时髦的淑女向她投来不屑的目光。
她眯着眼,觉得有些瞌睡。
“Hey,mark,我给你在医院挂了号,限你五分钟之内赶过来!”——是旁边的淑女,正在打电话。
“what?你听到未,我要你过嚟啊!立刻!马上!Right now!”激动处,连家乡话都飙出口。
洛野没想到那么苗条纤细的身体,竟然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不禁转头看了一下,女孩穿着藕荷色的雪纺裙,一头清爽及肩的黑发,脸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女孩撅着的嘴笑开了,说了句“痴线!”
洛野也拿起自己的手机,玩三消游戏。好烦,不想看别人秀恩爱呐。
正玩得开心,听到女孩对人说,“你真系痴线啊,咁热嘅天,着咁多衫。”
“没办法,我感冒了嘛。”
这种低沉的嗓音,语气还这么活泼,实在违和。
洛野抬眼,见鬼一样,马上侧过身子背对他们。
世界真是小,哪儿都能碰到熟人。
“你知唔知我等左你好耐!”半责备半撒娇,女孩拖住男人的手。
“Stephy,你离我远一点,小心我传染给你哦。”
“才不同你kiss,走开啦。”女孩推开男人凑上来的脸,娇笑道。
洛野只想扶额,默默起身,她才是需要走开的那位。
诶!拜托,看看场合好吗,这里这么多人,陆小彦你要点脸好吗,洛野心里默默腹诽。
“请一百三十六号前往柜台,一百三十六号。”
冰冷的机器女声报出洛野的号码,她小心地把腿放直,脚掌平稳落地。
她吁了一口气,听见旁边女孩嗤笑了一声。
默默背过身去,在柜台挂了骨科专家号。
*
在骨科办公室,女大夫扶着黑框眼镜一脸严厉,指着洛野的脚,“急性软组织挫伤还敢剧烈运动,怎么现在才来医院?”
洛野双脚并拢,直起背,头低着,像犯错的小学生。她从来就不喜欢来医院。
从镜框后投出的犀利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在发现洛野穿着平底鞋后脸色缓和了些。
“这段时间别穿高跟鞋了,这些,拿去拣药。”大笔一挥,刷刷写下鬼画符一样的字。
一瘸一拐出了门诊大楼,又去另一栋楼的药房取药。电梯运行的速度极慢,而等电梯的人又何其多,洛野夹在一群人中间,听着周围不时传来的低声抱怨。
取药也要排号,还是等。
磨蹭来磨蹭去,竟然就到了傍晚。
洛野走出大楼,迎面几缕并不刺眼的阳光。她抬头,厚重的云层被镶了一层金边,太阳隐在背后依然余威不减。
医院住院部的大片空地上,草丛里不知名的花,顺着夏风剧烈摇摆。
炙烤过的泥土味窜进鼻腔。风吹得她头发缭乱飞舞。
低着头走到露天停车场,在各色繁杂的车辆中找到自己的小汽车,信步走去。她的车就在停车场最边缘的位置,可以看见远处泛着粼光的海。
蓦地,停下脚步——
靠在车身背风处的男人,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乎感应到了洛野的视线,抬头,露出八颗牙的灿烂笑容,“我就猜是你。”
洛野心里叹口气,躲也躲不过去。
陆小彦自然地接过洛野手里提的塑料袋,里面是医生开的外用药膏。
他用手在里面翻了翻,“你受伤了?”
“废话”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没看我等你这么久。”
“上不上车?”她打开车门,不耐烦地看着陆小彦。
车发动了,洛野边看着后视镜,一手扶着方向盘,漫不经心道“有何贵干?”
她的冷淡在他意料之中,毕竟出了那种事情。
“诶,我说,好歹我和你可是有同窗之谊,你就这么对你的老同学?”陆小彦笑,伸手摆弄挂在车顶上的小挂件。
洛野没说话,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陆小彦,没成想男人也正在镜子里看着她,她别过眼。
车开到沿海公路,路旁的棕榈树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时而吹落几根衰老的枝叶在路面上翻滚。
天边滚滚乌云正慢慢随着疾风压过来,刚刚还是晴光潋滟,转眼暗无天日。
“要下雨了,送你回家吧。”洛野说。
打开电台,里面的主持人正在播报即将有一场暴雨,提醒司机尽量避开地势低洼的路段。
陆小彦想到了一个关于电台的笑话,心里酝酿着到底要不要说不出口,会不会太干,反而把气氛搞糟。想到笑点处,心里正偷着乐,听到旁边洛野淡淡道“以后,别来找我。”
“为什么?”他本能地来了那么一句,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说了什么。
洛野微笑,“我想你知道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他?”陆小彦看着洛野,女人的目光专注的看着前面,她的眼里根本没别人。
“我生病了,洛野。”
“哦,是么?”她挑眉。
“是的,从札幌回来就发烧了,不信你摸摸。”说着,头凑到洛野肩膀旁。
“陆小彦,”她轻笑,“病了就去医院,再说你不是已经看过医生了吗?”
“想喝你熬的姜汤。”
见她不说话,他又说,“还记得吗,以前在学校里,你用你的小电炉……”
“到了”
她熟练地停在公寓门口,转头静静看着他。
陆小彦无声叹了口气,下车,弯腰对着车里依旧面无表情的女人,“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洛野扯了扯嘴角,“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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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说白话的朋友,请不要鄙视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