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
太阳炙烤大地,森林燃起大火,夏蝉不再鸣叫,哀鸣一声跌落在大地乾裂的疮疤里。
京城再没有往日的繁华,灯火辉煌的场景只能停留在记忆里,取而代之的是冒着浓烟的大厦以及慌乱逃窜的人群,到处都是枪声、尖叫和血腥,燃烧的悬浮颗粒随着青烟漂向空中,混合着漠北吹来的漫漫黄沙,与远处若隐若现的高楼一起组成了一幅色彩悲壮的末日景象。
往日的秩序再也不复存在,身在其中的人们掰着手指头艰难地回忆起往事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辉煌的人类文明只过了七天,就这麽迅速地土崩瓦解了。
到处都是离散和泪水,孩子找不到母亲,妻子找不到丈夫,哭声成了这座城市的主旋律,一切都变了,只有京郊的一幢别墅,远离尘嚣,离尘索居,仿佛还保留着旧时的样子。
又是睡到半晌,白依依强撑着精神振作起来,头脑昏沉沉的,走三步恨不得跌两步,就这样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桌上摆着丰盛的食物,她吃掉平日自己三分之一的饭量,剩余的三分之二全都倒进马桶里冲走。饭里面有轻微的安眠药,她也是近几天才发现的,所以适可而止,只要饿不死就行了,不敢多吃。
吃晚饭,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她打起精神回到卧室,将衣架上的衣服扫到一边,伸手在衣柜的门板下角摩挲了一会儿,找到一处凸起,她脸上漾起笑意,使力在凸起处一按,原本平整的衣柜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一个向下的楼梯就这样跃入眼帘。
她弯腰从衣柜里钻进去,手上拿着在房间里找到的远光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往下走了两层楼的高度,才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在黯淡的灯光下她思考着。
地下阴冷又潮湿,空气却很清新,下面极有可能又通风口,看来逃生的可能性很高。
但另一方面,这里阴森森的,黑漆漆一片的地道里,手电筒那微弱的灯光看起来那麽的孱弱,在这里呆久了,总觉得黑暗里会隐藏着什麽可怕的巨兽或者鬼影,在等待着机会择人而噬。
她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去,努力想点别的事情转移下注意力。说起发现这个地道的理由,还真有点玄幻,或者说幸运。前天晚上,她又一次被折腾得昏了过去,梦里还睡得不安稳,她梦见整座房子倒塌,成为一片焦土,她被一个看不清楚面目的人抱着,来到一间地下室里,衣柜门打开,两人一同消失在神秘的地道里。
她本来以为是梦,可是整座房子她都找遍了,没有出口,就算是梦,试试又何妨?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倒是意外之喜。
她近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体力实在太差了,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正准备站起来继续走,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似乎有人在拍门。她吓了一跳,那人从来不会中间回来的,难道她的逃脱计画被发现了?
她心跳如擂鼓,拿起手电筒往地道的前方照了照,深不见底,以她的体力别想逃掉,不如倒回去,把地道入口遮掩好,伺机寻找下一次机会。
下定了决心,她还是有些害怕,重新回到卧室里,气喘吁吁地掩上门的时候连手都是发抖的。
然而外面的人好像不是他。
别墅外面,一辆警车呼啸着鸣笛而过。张队一手开车一手抽烟,不一会儿就来到紧锁的铁门,停下了车。
“张队,都到这儿了,你不会反悔吧?”
旁边坐的年轻人神色不悦地说。
“那哪会啊,何总。从歹徒手里解救被囚禁的人质是我的职责,更何况,我女儿的性命可攥在你手里呢。”
说是这样说,可他右脚已经离开了油门,闷头吸烟的样子实在没有要动的意思。“何总”皱了皱眉头,从口袋里掏出卫星电话,故意打开扩音叫张队听见两人的对话。
“B11区区长吗?对,我是何铭,之前拜托你解决的那个名额,有下落了吗?对,就是一个姓张的小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你放她进去吧。好的,好的,我也会尽快过去。承你的人情了,以後一定有重谢。”
何铭连连道谢着挂了电话。
张队听说女儿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原先颓废的样子一扫而空,大手丢掉烟头,在何铭肩上重重地拍了拍。
“兄弟,啥也不说了。你救了我女儿,今个儿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你!抓好了,咱们冲进去。”
别墅的铁艺大门只是摆着好看,根本无法阻挡外人的侵入。警车一个冲撞闯到了里面的花园里,将娇嫩的花朵撵成碎泥。
“乖乖。”张队长下了车,像进了异世界一样吃惊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有钱人的世界就是好,外面因为一盆水都能搞出人命来了,这里竟然还有游泳池!真想下去游个泳啊,老子一身骚臭气!”
“张队长,正事要紧。”
何铭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
“这个不用担心,我这回从消防大队搞来了一水的工具,你别看他们都是大老粗,干不了开锁这样的精细活,可拆门他们是专业的。你就等着瞧好吧。”
暴力工具使用起来总免不了破坏力太大的问题。不一会儿,大门的橡木大门就倒了一边,两人大门的屍体往里寻找。要是往日,张队长不过是个小小的刑警队长,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撬军政主官家的房子,可这不是末世了嘛。为了女儿,他什麽都敢做了。
两人把整栋房子翻了个遍,每个房间,连地毯都掀起来啦也没找到一个人影。
何铭的薄唇越抿越紧,难道真的搞错了?这可是他最後的机会了,如果再找不到……
“小兄弟,不要灰心嘛。你相信你没弄错?”
“当然,我调动了公司的技术员,把整个城市的摄像头都黑了个遍,非常确定依依最後就是被江城那个龟孙子藏在这儿了!”
亏他还傻乎乎地拿着车辆照片去找江城谘询,现在想来,若不是他找人压了下去,全球限量的林肯轿车,他就是一个个把主人查个底儿掉也用不了这麽长时间。
“这也是我的错,被突然冒出的绑匪转移了视线。其实我最开始就有点怀疑他,他那天表现得太可疑了。还有你,太过关心,也是我的怀疑对象之一。不过,我到底也没弄明白,你和她既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为什麽要为了她这麽拼命?现在外面到处有人“劫富济贫”,你不到安全区躲着,还到处溜达,她对你那麽重要?”
何铭一贯是沉默寡言的,他个子不太高,一张过度惨白的面容,加上一对黑眼圈和高度近视的眼睛,一看就是个默默无闻的互联网技术宅。他能写出才华横溢的代码,却讲不出一句含情脉脉的情话,商业上的成功改不了他不会说话的天性,反而助长了他的缺点。如果说以往会有人嘲讽他是个“锯嘴葫芦”的话,现在他的沉默反而成了优点之一。
“她是我的投资人,最大的那个。”
“哦。可是现在都末世了,公司还不知道能不能保留下来呢,要投资人有什麽用?”
“她不一样!她是我第一个投资人!之前没有人相信我的,她相信我,她是不一样的……”
在何铭反反复复说着“她不一样的”时候,张队终於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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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前两天卡文了,每天写的东西都不满意,好几千字写出来都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