剡蟒第一次见到周闺,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儿,安静地坐在车座上,正专心致志地含着一根棒棒糖,小嘴儿嘟嘟的。
浓密的黑发直直得披在肩上,侧脸的轮廓很精致。小丫头时不时地将嘴里的糖拿出来,用小舌头舔舔唇边的汁水,然后又放进去接着吮,丝毫不为外界的事情所动。
“那丫头是李东什么人?”鬼使神差的,他指着周闺问身边的鹤州。
鹤州见过李东几次,但却没见过周闺,一时到难以确定周闺的身份,但看周闺的年纪,心里也有了几分了然:“听说李东有个外甥女,但是藏得紧,也没见他带出来过,大概就是这个了。”
“恩。”剡蟒抽出一支烟,靠在墙边点了吸了起来,外面很吵,他在里面没有出面的意思,眼看着两伙人要打起来了,他朝鹤州使了个眼色,鹤州了然,便独自出去了。
小丫头已将最后的糖果咬碎,把塑胶棒上的味道吮吸干净,脑袋在车厢里乱转着,像在找什么,大概是没找到她要的东西,她顿了一下,捏着那根塑胶棒偷偷将它塞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
“呵……咳!”孩子气的小动作,倒让一旁的剡蟒笑出了声,烟在喉咙里呛了一下,他咳了几声。
周闺离他的屋子远,全然没留意自己的小动作被人看了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的朝着不远处那挤成一堆的人看呢。
李东本是开车去车站接周闺的,哪料回来的路上接到陈伯通的电话,说是剡家的那帮子小流氓昨晚劫了他们的货,说什么都不愿意还给他们,除非他们交五十万的过路费。
五十万!真是欺人太甚,明摆着就是来找茬的,要真交了这笔钱,他这趟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他自是不愿让周闺见到这种场景的,但又不舍得半路把她放下自己打车回去,只得一起带来,他下车前再三嘱咐不可以随便下车,见周闺点头,这才安心地跟了人离开。
“老板,这次剡家帮子的人真是铁了心要跟咱们闹了,要是咱们再不肯交过路费,以后便见一次劫一次货。”
“这帮兔崽子!”李东低沉地骂出了口。
事情起因倒是很简单,每个地方都有那么一群地头蛇,像清水镇这样的小地方也不例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一伙人,在镇里弄了一个小额贷款的公司,雇了很多混混,私下里打着各种名义征收各种费,一些小商户自觉惹不起,半强迫着也就缴了。
但是对于李东这种稍微有点规模的货运公司就不同了,这伙人有意刁难,除了高额的过路费,每年还得交各种保护费,李东自是不同意,不同意的后果便是整日里有各种各样的混混上门来给你添堵,甚至堵在马路中央不让车子走,前几次凭着他们这边人多,小混混干不了什么出格的事儿,可偏偏这一次,只有一辆车走货,于是那些个混混们逮了机会直接将货跟人都劫走了。
眼看着交货日期快到了,帮李东管理发货的陈伯通也急了,直接带着人找上了门,可哪料在这里吃了个闭门羹,对方死不承认劫了货,陈伯通无奈,只得叫来李东处理。
“呦,今儿什么风把李老板给吹来了。”鹤州皮笑肉不笑的从屋子里出来,上下打量着面色不善的李东。
李东虽说是周闺的舅舅,但是年纪却不大,他是李家的老来子,当年周闺母亲李彤嫁给周父的时候,他才十岁,但年纪轻轻便有了主见,高中没念完就辍了学,跟人合伙买了辆货车,跑起了运输。
没想到正好被他赶上了国家城乡一体化建设的东风,政府拨了大笔的资金在运输业上,李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来干脆开了一家货运公司,经过十几年的打拼,规模已然不小。
李东早已认得鹤州,面上懒得客套:“少废话,我的货呢!”
“货,什么货?”鹤州装成不解的样子,扫了几眼自己的兄弟,“李老板,这一大早的,你们的人就堵着我们的门不让人进,也不知道赶跑了我们多少生意了,我们这还没上你那边说道说道呢,反倒现在丢了东西管我们要了!”
老话说,跟一群无赖讲什么都别讲理,李东跑了这么多年的江湖,早就明白对方这是要咬死了不认账了,虽然有点气不过,但这批货对他来说着实重要,便也无可奈何:“说吧,怎么个办法!”
鹤州眼睛一亮,心想果然是上道的,不免有些得意:“李老板为人处世果然爽利,这个‘办法’嘛,肯定有,就是李老板愿不愿意配合了,并不是兄弟们想要找麻烦,实在是出门在外,各有各的不容易……”
“要钱没有,但是南边那饮料厂的生意倒是可以让给你们,马上入夏了,这饮料进入销售旺季,怎么着也会比那一丁点的过路费来的多,怎么样?”
李东早已将对方的心思摸了个透,见对方没异议,料到自己果然猜对了,如今这清水镇开发速度加快,工厂办的越来越多,货物运输自然成了一块香饽饽,是人都想来啃一口!
“伯通,还不赶快带人去搬货,要是后天这批货运不到昌江,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东厉声道完,转身便回自己的车,陈伯通赶忙跟上,急的冒汗:“老板,真要把生意分给他们啊,你要知道那饮料厂每年的运输费可不小啊,太便宜他们了!”
李东嗤笑:“给钱能解决什么,那帮人就是个无底洞,今天问你要五十万,明儿会跟你要一百万,我这么多货车,每次都交过路费,合起来那还得了,不如直接让点生意给他们,算是卖个人情。”
李东一边跟陈伯通讲话,一边仔细注意着车子那边的动静,如果不是带着周闺不方便,他还真不会这么容易让人得了便宜!
周闺看小舅已经谈好事情,却迟迟不回来,疑惑着正想下车,却被李东出声阻止:“闺闺,别下车!”
“回头去打听下这伙人的底细,从哪里来的,管事的是谁,瞧刚才那小子的嘚瑟劲儿,真以为这么容易能从我手里抢生意!”李东的一双眼,冷了冷,再粗粗吩咐了陈伯通几句,便大步上了车。
剡蟒叼着烟,眼看着李东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过身对回屋的鹤州道:“倒也是个聪明的,等下你就让人把他的货都还回去。”
“蟒哥,咱们就真这么简单放了他吗?我可是查过了,这李东还真是有点家当子,要不我再让兄弟们去收点钱?”
“猪脑子!”剡蟒拍了下鹤州的脑袋瓜子,“真把人得罪了有什么好处,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今儿摸摸他的性子,真想要钱以后机会有的是!”
鹤州嘿嘿讪笑,倒也不生气:“瞧我,还是蟒哥想的周到!”
剡蟒冷笑,跃过此话题:“上次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道这个,鹤州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想来是事情办的不顺利:“黑老卯是个精明的,盯人的兄弟都吃了暗亏,还是让人给跑了,不过我已经放了话了,他真想溜得神不知鬼不觉,也难。”
“恩。”剡蟒言简意赅,鹤州见人不再说话,便也识趣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