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倾倾大声骂:“陈麻子,你这个王八蛋。”
男人脚步一顿,高大的身形愈加佝偻。
想到他既姓陈又是军人,慕倾倾脑中一动,忙问:“你是不是叫陈柒?”
陈麻子再次回头看了她一眼,压下心里冰冷的空荡感,丢下一句,“我只叫陈麻子!”转身疾步跳下车。
狂风中,人群里,看他寂寥的剪影,渐行渐远……离别,总是那么的突然,让人来不及去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两个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如两条交错开来的线,天南地北,生死相隔,可能一生再也不会相遇。
火车缓缓开动,那个身影早已看不见,慕倾倾叹息一声,她也走了,生命的轨迹就这么岔开,这个世道,容不得太多的儿女情长,而她也该去寻找她的任务目标了。
车厢里几乎都是逃难的民众,谁也没有心情闲聊,因为山海关还在战区,火车是不允许乘客下车透气的,在逼仄的一个环境下憋闷了四五天,慕倾倾萎蘼的只想找张大床好好睡一觉。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家人那边她去了也顶不上事,她要做的是尽快找到任务目标,准备暂时先落脚在北平。
此时的北平和东三省完全是两个世界,蓝天白云,绿树荫荫,遇上的行人表情平静松弛,脚步轻快,祥和的仿佛她前几天所经历的都是一场梦。
在黄包车大叔的帮助下,慕倾倾寻到了一间一进的四合院,价钱不贵她干脆就买了下来,想到不久的将来北平也会沦陷,她就家里囤了不少粮食。没事就去后世盛名的两座学府逛逛,做做旁听生,那么多年的学识累积,也是能唬唬人的。
两个来月的闲逛下来,她对北平已经不是两眼一抹黑了,甚至还见到了不少传说中的名人。
当那天她见到报纸上刊登的:4月1日,马占山带领亲随200余人离开齐齐哈尔,7日抵达黑河,通电反正,再举抗日旗帜。这则消息时,耳边仿佛由响起一脸大胡子的男人低沉的嗓音:“和日本人打,想胜,难,可再难也得打,尸山血海都填不出个胜字儿,可填不出,也必须填。”
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消沉了几日,然后开始琢磨怎么才能打听人,大哥留洋回来的时候曾送了她一如莱卡相机,她一直随身携带在身边, 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当战地记者,但是去哪一家报社当记者还需要斟酌一下,最大的报社也就那么几家,大公报,申报中她决定二选一。
申报这名字就让她想起某傻逼记者总是挂着一台相机到处泡妞的事儿来,实在对这名字有些接受不能,最后决定是大公报。
相机在这个时代是属于超奢侈的物件,更别说是相机中的战斗机德国莱卡,在她自带装备的情况下,入职来的相当容易,其实也就是挂个职而已,自由性很强。
这天,慕倾倾从外面游荡回来,刚准备开门,耳力格外灵敏的她听到隔壁院门有人在讲话,隐约间有她念叨了好几个月的陈柒,这一发现让她浑身热血沸腾,真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上天待她不薄。
竖起耳朵只听有个男人道:“陈柒兄,你有伤在身就不要送了。”
另一个声音醇厚的男中音回道:“我知道,多谢毕兄想送。”
“客气了,那我就先走了。”
陈柒?名字对的上,想来是神使大发慈悲把目标安排到了她身边。手中的纸张在风的吹拂下飞扬到了小巷的对面,慕倾倾脚步跟随,边猫腰去捡边侧身偷看,陈柒刚送走转身战友就看到个美貌少女猫着腰在偷看他,偏她自以为做的隐秘,可那小动作又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神,压抑的心情似乎明朗了一些,弯腰捡起散落的纸递给她,“你的纸。”
慕倾倾接过纸,同时也看清了任务目标的容貌,瘦高的个儿,一身军装,站姿笔直,浓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颊边两道法令纹显得他颇为严肃和老成,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朝他感激一笑,“谢谢。”
少女的美貌只是让他微微一怔便回过了神,“不用。”
见他要走,慕倾倾没话找话,“你是新搬来的吗?”
“是的。”
“那我们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哦,啊,对了,你多大了?”
“……二十八。”
陈柒起身径直朝院门内走去,耳畔传来那少女娇糯又不失清脆的嗓音:“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背对着她的脸上轻轻一笑,“陈柒!”
这个名字说大众也大众,说不大众也不大众,慕倾倾眼里亮起狩猎的光芒,她相信,这男人就是她的任务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