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华的手渐渐滑下去,隔着柔软的绸缎,在她周身游移抚摸。
碧风按住他探索的手,眼中蓄着泪光,“我们现在算什么?”
晏华笑如晓风明月,“算你以为的。”
碧风有些怔忪地站起来,“我、我该回去了。”
“碧风。”
“嗯?”她慌乱地回头看他。
他一指勾起桌上的盘子,笑得骀荡,“你忘了你的‘佳肴’。”
碧风抓起桌上的黑暗料理就往外跑,到屋外的时候,寒风如长鞭飞旋,钝痛而绵长。有冰凉的东西降落在脸上,碧风伸手触摸,它融化为一滴似泪的水珠。
是初冬的第一片雪。
这场雪一直下了整整三天,长安城大大小小的钟楼、坊墙和屋檐都覆盖了厚厚的白雪,天地的界线也模糊了。
碧风端坐在芸窗前,闭眼静听雪打树枝的簌簌声。
这几日晏华来找她,她总是推说身体不舒服避而不见,此刻想来,她如今住在他家中,两人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她要对他说清楚她的心意,她是欢喜他的,只是旧日阴影绵长,她还难以忘怀过去的一切。她需要时间……
碧风如此想着,起身套上一件罗面貂皮里的鹤氅,又带了顶雪帽,踏雪向晏华的庭院走去。还未走到月洞门口,就瞧见一个俊俏的丫头慌忙从院里跑出来。
碧风拉住她,
“你家大人在吗?”
“回姑娘,大人现在兵部侍郎张大人府中赴宴。采薇正要给他去送手炉。”
碧风低头一瞧,丫头手里果然握着一只红泥小火炉。她奇道:“张大人府里还缺一只火炉吗,需要你大老远送过去?”
那丫头神色慌乱,眼睛躲闪,“奴婢是怕大人回来路上冻着。”
“也是。我替你送过去吧。”
“……是。”采薇怏怏地将手炉送到她手中,欲言又止,碧风拿眼神询问她,她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马车停在张府中时,雪已经停下了。碧风下了车,跟在张府侍从的身后,分花拂柳向宴会大堂走去。
外面是银装素裹的宁静世界,大堂内则热闹非凡,丝竹筦弦声绕梁不绝。
碧风迟疑了一会儿,宴会上必定有诸多父皇的旧臣,自己被认出来岂不是惹祸上身?她抽出手绢绑在头上做面纱,方才随侍从一同进入。
她一进大堂,温暖的空气就像湿热的毛巾盖在脸上,又抚慰又熨帖。晏华和一个中年男子并肩跪坐在最前方,他怀中还歪坐着一个胡姬。其余官员在两侧桌案后歪歪斜斜地谈笑。中央空地上有舞姬在跳舞。
酒宴已进行一半,人人喝得面红耳热,唯有晏华依旧神色清明,他朗目星眉身材清隽,端坐在一群男人中也鹤立鸡群。
碧风冷眼瞧着晏华低头亲吻那个妖冶胡姬的额角,定了定神,将手炉递给那个张府侍从,“麻烦大哥把这个交给晏大人,我有事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向堂外踽踽而行。原来是她自作多情,她之于他,估计就像他正逢场作戏的那个胡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