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黑衣侍卫捡了些粗大木柴回来。
秦度将篝火添得更旺。橙红火光中不时发出木柴清晰的爆裂声。
山风微寒,送来阵阵花香。坐在火堆前的两个人良久没有说话。
秦钰有些羞涩,也有柳暗花明的欣喜。但是这些情绪,在秦度面前,倒是不好意思表达出来了。此时的她,最想与那个人分享喜悦。可是,偏偏他不在眼前。
「原来阿度都要做爸爸了呢。」终於,她抬头,一双水眸微微怅然地望着秦度轻轻道。
秦度微微翘了嘴角,垂眸拨动着火中的木柴,淡淡回应,「阿姐不也快做妈妈了。」
「总觉得,阿度长得太快了。以前那个软软的,香香的小弟弟,眨眼就不见了。」她心中,的确有着失落。
时间过得好快。贵族门阀催人早熟的环境,也完全没有给秦度一个可以缓慢成长的机会。他几乎是被逼着迅速成长起来。六岁入山拜师学艺,十四岁出师便早早成家,十五岁,已经要开枝散叶了。
「但是我们都还在。」秦度轻声道,眸光温和,「虽然小阿度已经长大,却还是你的弟弟。」
是啊。秦度长大了,依旧是秦度。今夜若不是他,她怕是会倒血霉。
「阿度,你不恨我了吗?」良久,秦钰又鼓起勇气问。
「不。先前,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他轻声回答,「既然阿姐喜欢于飞,阿度支持你。」
「阿度,你真好。」她糯糯赞叹,在山风中打了个喷嚏。
秦度坐过来些,大手一抄,将她揽在怀里,用内力将她的衣服蒸乾。
「喂。」秦钰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
秦度真的是长大了,再不是五六岁时跟在自己屁股後头淘气的小豆芽了。
如今,他竟这般轻松地将她抱在了腿上,这让她身为姐姐的威信何存?
「别动。」秦度的嗓音有一丝黯哑。
秦钰一僵,後知後觉地发现,屁股底下有个东西正在她的蹭动下迅速发硬。
「自然反应。你别动就好。」男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发顶,语调平淡。
「哦。」她赶紧乖乖在他腿上老僧入定。
底下那根棒子果然慢慢软了下去。身後的男人用大手将她还有些潮湿的头发捋顺,微微运了内力的掌心温热,很快便将她的头发蒸乾。
背後的胸膛散发出融融暖意。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阿姐,现在还想于飞吗?」头顶的男人轻声问。
「嗯。还是想。」她有些羞赧。
「那,回头咱们问问玉玑子师叔,可以的话,阿度送你去西北。」他语调很随意。
女孩却是激动起来,「真的吗?」
「自然。阿度什麽时候骗过你。」男人轻笑了一声。
「阿度真是贴心。」她用顶心蹭了蹭男人的下巴,却道,「要是秦川也像你这麽懂事就好了。」微微有些哽咽。
「他霸道惯了。哪里懂得退让。」秦度嗓音漠然,「其实,他後来也很後悔。不该那麽强势,伤了你,还丢了国家。」
强行占有已经心有所属的秦钰,只能徒增伤害。
还不如远远守望。
说起来,秦川的胡为,是亡国的肇端。所以秦川死後,也是满心自责。他托梦给秦度,却是希望秦度好好替他守护女皇。
他们三个,虽然都是秦霜血脉,被封岭南王的秦度与秦钰的父亲出自同一个祖父秦未。而护国大将军秦川的祖父,则是秦未的堂兄。
所以人们一想到这一代的联姻,首先会考虑与秦钰血缘关系稍远的秦川。
而对秦度来说,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娶了他的表姐。
可是,他从六岁起便被玉玑子预言,应该是下一任岭南王。
按照惯例,岭南王必须延续家族传承,是不可以给秦钰做皇夫的。彼时年幼的秦度对於娶妻,也根本毫无想法。
秦度十四岁那年,上一任岭南王过世,他继任王位,回到帝都,看见已经出落得如花似玉的表姐,不能说没有半分喜欢。应该说,很是喜欢。
大婚前一天,他无法克制心头的欲念,想进宫与秦钰表白,告诉她他可以不要王位,不顾规矩,只要做她的皇夫。
可是,他来到内廷,却看见表姐和秦川在御花园里嬉逐。
秦川捉住她语重心长道,「钰儿,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以後可不能跟男人这麽随便笑闹了。」
秦钰笑着用纤纤玉指戳他脑门儿,「好,我知道了。以後不跟你这麽玩了。」
「跟秦度,也不可以。」秦川沈声道。
秦钰却是一笑,「你想多了。秦度那是我的小弟弟啊。你连那个小豆芽都嫉妒,也太小器了。」
秦度如冷水淋头。他满腔热血化为凄凉。是啊,秦钰从来都是将自己看成弟弟。
自入得师门,他也多年未曾与她像秦川这般亲密相处过。
这次回来,她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是一个姐姐的怜爱之色,他已经输了秦川太多年。
只有岭南王妃知道,大婚那日,他乘着酒劲儿折腾了王妃一夜,嘴里却念着秦钰的名字。
没想到,秦钰最终喜欢的,却是秦川以外的人。一个与秦钰从相识到相恋不过几个月的男人。早知如此,他实在应该争取一回的。
他努力退让,结果却是将秦钰拱手让给了敌国太子,这个结局,对他来说太刺激了。
刚知道秦钰委身慕容吉人时,他心中的恨,比亡国之痛还要深烈,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如今,……知道了慕容吉人的身世,他只能继续退让了。没脾气。
秦度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自嘲。
马车来了,他将她抱进马车,自己骑马护卫着,朝另一座大山而去。
「绕过这边两座山,不远便是烟霞宫。烟霞大师是我师尊的好友。借住一下,相对安全。」
玉玑子师从清虚真人。清虚真人的师兄清灵真人,是秦度的师祖。所以秦度可以叫玉玑子一声师叔。
之前因为降燕的事,尽管玉玑子於秦家也是有极深的恩泽,秦度是不肯叫这声师叔的。
而今,心结已解,他自然叫起来轻松得很。
烟霞宫里,秦度以灵符传信,将他们的落脚点给了玉玑子。
道长很快便带着神医赶过来,检查了秦钰的身体。
「我之前被那店家喂过迷药。不会影响宝宝吧?」秦钰患得患失起来。
「没有。只服了一次,影响不大。我给你留一点调理的丹丸,很快便能将身子养回来。」沈铮道,神色淡定,微翘的嘴角揭示了他不错的心情。
秦度遂趁机提起带秦钰去西北的事情。
因为孕妇无恙,沈铮满意点头,表示支持秦度,「反正已经离西北很近了。王爷的想法很好。若您方便,不妨送陛下与殿下见上一见。」
与烟霞大师在稍远的桌边对坐的玉玑子也是一笑,「关於陛下的事,贫道遵从医嘱。」
「太棒了!」秦钰欢呼起来。抱住秦度一通摇晃。
秦度嫌弃地推开她。「都做母亲的人了,还这麽没规矩。」
秦钰不管,「阿姐抱一下弟弟 ,有什麽了。」
沈铮将医药箱整理好,却对与烟霞大师聊得正欢的玉玑子道,「今日你不能住下。
皇帝明日要召见我。没有你,我一个人可跨越不了这千里路途。」
「好说。包接包送。」玉玑子笑。
秦钰平安无事,他也大松了一口气。
窗外,一株早开的桂树,在灯光透照的满地暖黄中将细碎落花铺满夜色。
秦钰开心地与秦度并肩站在门口,看着玉玑子道长拎着神医的後领,掐起法诀,腾云而起。
「玉玑子道长已经可以腾云驾雾了。好厉害。」秦钰喃喃。
「他都快要飞升了,还不会驾云的话,岂不是道门的笑谈。」秦度不以为然。
他伸手,拂去女孩额头上被风吹落的一瓣桂花,淡淡道,「童儿帮你熬了些粥。你吃一些,也该是时候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