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我…”声音沙哑而干涩,书白本想问自己是怎么了,现在也知道绝对是生了一场病。
“小-白术姐姐,您终于醒了,您已经高热昏迷三天了!”小丫头如今喜极而泣,不停的用手抹着泪花。“百里先生果然是神医!姐姐这才刚服了一剂不就,烧也退了,人也醒了!”
见书白又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云黛又连忙抢白道:“姐姐您现在可别费嗓子,云黛给您在灶上一直炖的银耳百合莲子汤,我去给您端来润润嗓子先!”
小丫头风风火火的跑开了,书白甚至都来不及叫住她,只能在心里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躺了三日,身体除了风寒的症状以外,另外一种无法忽视的感觉突然变得明显了。没错。正是三急之一的内急。本想让云黛将自己扶起来的,现在只有自己挣扎着起来了。听见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因为移动发出了咯吱响声,书白感叹幸好从小父亲就强拖着自己跟他一起锻炼,否则真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小姐一般,自己怕是早熬不住了。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勉强自己。”
书白被这突兀的声音一惊,朝声音方向看去,便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只能隐约看到一道身影侧身靠在门框边,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样子。
“原来是百里神医,今次承蒙神医照料,是白术给您添麻烦了。”只靠着听声音,书白也知道此人正是百里易。也是之前刚进这将军府后第一个正式拜见的人。初见时只觉得此人穿着打扮格外飘逸随意,头发也是半编半披,不似北梁人的打扮。此时正是冬日,随着他慢慢走近,见他今日依然是一身宽袍广袖,却手握一柄折扇,不时敲打着手心,一副狂生模样。更不要说此人眉骨高挺,眼窝深邃,加上一双勾人的似笑非笑桃花眼,浑身散发着一种洒脱风流的气质。
这样的人会做别人的家仆?你也得问问看街坊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答不答应。可若说是好友?此人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哪有好友会管到友人府中的女眷头上的?更别提最开始还是这人安排她去、安排她去“伺候”那个人的。如今,他又多了个神医的名头?现在他虽然嘴角噙着笑走向自己,但眼神却是不带温度的,她总感觉此人今日似乎来者不善。
“麻烦嘛,确是添了。”百里易微笑着道。
书白神情一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这么不客气的人,不是应该回答。
“不过却不是添给我的,而添是给将军府上的。”眼睑着男人走到了床榻前,紧接着竟然就直接坐在了床榻边上。
书白看着皱了皱眉,深觉此人怎么真如外表一般表现得如此孟浪,完全不理会男女大防吗?她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但是身体却往床铺里面缩了缩。
百里易似是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一般:“这买主花了钱,自然想要买到手里的东西发挥最大价值的。指望用很多次的东西,才刚用一次就坏了,论是谁也会心中不舒服的。”
“……”书白心下微沉,心中对百里易更添一丝不喜和防备,哪怕再低如尘埃,也没有人内心深处都是愿为人奴的。
“更别说——”百里易上半身突然朝书白一倾,桃花眼微眯,紧盯着她的双眼:“要是使用不慎,说不定会不小心伤了主人家的手,反受其害。”
书白被他突如其来接近,连忙将身体向后仰。可即便如此,也被他那眼里浓浓的寒意所惊。
“百里公子,此话何意?”
百里易嘴角微勾:“白术姑娘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书白心中羞恼,他说话明显暗含机锋,对她的敌意毫无遮掩,原本对他医治好自己的感恩之意也烟消四散。但羞恼中也十分纳闷,他话中明显意有所指,言里言外透露着对自己的不信任,暗示自己会对主家不利。难道是自己掩藏身份的行为已经被发现了?也是,毕竟只要回去仔细询问那对母子,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值得遮掩的大秘密。她当初也是因为注意到那买她和云黛的军官竟然只付了银子却是忘记将她们的身契交接,才临时动心思改了名字。毕竟父亲的政敌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即便发现了又如何呢?她再怎样也是算是曾今的大家闺秀,买下自己当真是只赚不亏!她并不是一般大门不出耳门不迈的闺阁小姐,相反,父亲更像是在培养儿郎一般养育自己,鼓励自己多出门,了解世情民生。
也正是因此,她才知道那没入奴籍的官家女眷其实最是受欢迎。首先是因为她们的规矩礼仪绝对是上等的,不需要额外调教。其次,更是出于一些人的阴暗心思。试想一下,那些曾今需要自己高高仰望的名门闺秀,如今变成自己身边低贱的洗脚婢,任自己践踏磋磨……
思及此,白术直了直脊背,坚定的回视百里易道:“我不知道公子所谓何事,我只知道我从未做过有碍将军府之事,无论是从前或是以后都没有也不会有。我或许有隐瞒,但绝对与将军府无关,也不会牵连到将军府。毕竟,这世上又有什么人是干净透彻,毫无秘密可言的。如果百里公子心中不信,可随意去查,我自问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两人的视线始终相对,百里易的心中由最开始的森寒戒备,到不屑,再到若有所思。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出很多东西,而她始终眼神清澈,毫无闪躲,一字一句,无有迟疑。
尽管心中思虑万千,他面上仍旧无有一丝变化。
短暂的沉默后,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很快便见云黛用托盘端着一个碗进来了:“让姐姐久等了,小灶那没有托盘,太烫了端不过来,我还是跑到——咦,百里先生怎么也在?”
早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百里易就已经起身坐到了另一边的茶几旁,云黛进来时只看见他正在为自己斟茶。
“百里先生何时来的?”云黛言语间很是惊喜,眼睛亮亮的:“先生可是又来帮姐姐诊治的?小姐正刚醒不久,先生就来了,先生真是太厉害了,不愧神医之名!”
“姑娘谬赞了,都是被军营里那些大老粗吹捧的,云黛妹妹切莫当真。”只见他打开折扇,优雅的扇了扇,嘴里说着客气话,可那浑身的自傲样可和他说的话相反。
大冬天还打扇子……真让人起鸡皮疙瘩。还有,他什么时候和云黛那个小丫头这样亲近了?竟还‘妹妹’‘妹妹’的叫上了?
“云黛,百里公子已诊过脉,正准备告辞呢,你莫要再缠着人,公子还有正事要做。”书白开口下了逐客令。
“啊?不好意思百里先生,您快去忙您的事情吧,我会照顾好姐姐的。”云黛见百里易起身,连忙要送。
“云黛妹妹留步,白术妹妹已无大碍,但身前暂且还少不得人,将军府里基本没有什么女眷,所以只能靠你了。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将军府不是什么不讲人情世故的地方,只要你们忠心侍主,府里自然也宽厚待人。”百里易笑眯眯道,说完便拱拱手,转身走了。
“姐姐,百里公子刚刚最后是什么意思啊?”云黛疑惑问道。
“没什么,就是让我们本分忠心点。”还用说吗,肯定是说给她听的。
“哦。”云黛挠挠头:“哎呀,我怎么忘了,姐姐你不该说话的。”
她急忙装好一盅羹,勺起吹吹热气,来喂书白。
一碗用完,书白摆摆手示意暂且不用了。再道:“云黛,这几日可有在这府中打听到一些消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