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稠浓清寂,雾霭肆意奔涌,冷月高挂,晚风流淌,薇拉站在幽雅花园的角落,静沐一身月华,她借月光逡一圈庭院里的白玉雕塑,还是原来肃穆模样。
空气中夹杂清芬香气,是庭院里的晚香玉开了,她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向前走,穿过长白回廊,见奥莉薇尔站在庭院深处,笑得一脸慈祥。
“师父——”薇拉喜笑颜开,一路小跑过去,裙摆摇曳飞转,开出曼妙花朵,距奥莉薇尔去世已有五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她。
老人见薇拉靠近,手指在空中比划起来,她比划的速度极快,古老的金色文字悬挂空中,似漫天星辰。
“师父,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见……”见年迈女子双唇不停嚅动,薇拉昂头努力去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不禁急得红了眼,上前两步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奥莉薇尔的身影顷刻消散,是气自己不听话吗?
画面一转,她重回充溢血腥气的战场,还是那日的昏暗残阳,黑云压城,胸口带剑的黑龙颓然倒下,金色眼瞳死死盯住自己,两道血印从眼眶涌出,残破鳞片顷刻被焰火吞没,火舌一路蔓延,舔上她的裙角……
薇拉连连后退,却见一个高大焦黑的身影从火中爬出,步步逼近,要扑上来抓她,吓到她娇颜失色,转身就逃,然而来不及跑出几步,就被男人追上,掐住双肩。
“赛缪尔,你不要过来——”身高的悬殊差距让她整个人悬空,动弹不得。
“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喑哑男嗓一字一顿道,将她禁锢怀中就要亲吻。
“塞缪尔……记忆泪瓶的事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但是,但是你不能这样对我……”薇拉边哭边挣扎道,对方却不理会她,焦黑大手滑入前襟,攥住一边的奶子,放肆揉捏。
“唔嗯……不要碰我……啊啊——”她被摸得身体发软,小嘴也被男人霸道啃咬上,她恐惧地推开对方,却感觉自己脚下一空,四周一片漆黑,从高空直直坠落。
薇拉大汗淋漓地睁眼,她呆呆望着头顶的陈旧帷布,半天没回过神,帐篷外传来嗡嗡的交谈声,各族语言交织,一股刺鼻油烟气涌入鼻腔,呛得她难受,竟是一场梦……
她懒懒坐起,将乱发拨至身后,感觉身上布料被汗水浸透,低头见睡裙领口大敞,大半个乳房裸露在外,红嫩奶头一颤一颤,晶亮汗水一路滑动,流入深沟。
她咬牙摸向腿心,果然,那里湿得一塌糊涂。
真是一具荡妇身子,太久没被男人碰所以受不了了吗?薇拉自嘲笑笑,将奶子塞回衣内,掀开薄被,赤足下床,走到矮桌旁给自己斟上一杯茶,深抿一口。
“夫人,您醒了吗?”帐篷外传来一道男声,是奥海。
薇拉应了一句,让烈风豹稍等,脱下真丝睡裙,套上胸衣束腰与暗淡老旧的麻布裙,随意梳理几下长发,将女性私物都折好藏好,这才让他进来。
奥海躬身匆匆走入帐蓬,他身后还跟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大汉怀中抱着一个烧到满脸通红的四五岁孩童,薇拉紧皱起眉,迎上前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妹妹从昨晚就一直这样了,夫人您看……”奥海一脸为难,今天一出门就见这人在难民营里到处奔走求救,他见大汉长得忠厚老实,怀中幼童表情痛苦,双颊呈现不自然红晕,一个没忍住就带回来了。
薇拉沉默,依次翻开女童的眼皮、嘴角和指尖,仔细检查后眸色一沉,斩钉截铁道:“她这是中了毒……”
“怎么会这样?安妮、安妮……”男人双膝跪地,痛哭出声,狠抓油腻乱发,身子微微抖动,看上去可怜又狼狈。
流民四处游荡,居无定所,多数人身无分文,有上顿没下顿,营养不良或食物中毒是常见的事,只是这孩子已命悬一线,无法细探中的是什么毒,更没时间采药。
“夫人,我们已走投无路了,求您救救我妹妹——”他双膝跪地,头磕得砰砰响,声线干哑如土石。
“我尽力。”薇拉冷冷抛下三个字,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了,她将长发撩至耳后,高高盘起,命男子将女童放上织毯,从腰间置物袋掏出治愈阵纸与魔法晶石。
这是一张泛黄粗糙,具古老气息的羊皮纸,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蓝黑字符,仿若蕴含无尽奥妙, 纯净魔法气息扑面而来,老旧油腻的帐篷也仿若有一瞬充盈暖光。
逃亡路漫漫,这三年来她将积蓄耗尽,再无补给,唯一拿得出手的竟只有这张纸与少量魔石,高级治愈师走到这一步,说起来也极为丢人。
见她有条不紊地摆放晶石,铺展法阵,轻声念咒,徒手在空中描出暗金字符,大汉面部表情微变,将头低下,布满血丝的眼悄悄掠过一道精光,没想到他们找寻了这么久的人,竟躲在不起眼的难民营里,更打扮成平凡农妇……
经过一番紧张治疗,薇拉为女童擦去嘴角流出的黑血,朝大汉点头叮嘱道:“好了,她体内的毒已经排出,现在起没有生命危险,你喂她喝两日荠菜汤就好。”
昏黄油烛打在薇拉身上,黑发柔亮如缎,水眸灿若星辰,双唇樱红娇艳,双腕莹白如玉,纵使额间布满汗水,被尘埃油烟围裹,身处陈旧帐篷内,也毫不损她的美。
“好、好的,太谢谢夫人了……”这女人还真是个美艳尤物,轻轻一笑就令人目眩神迷,难怪主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男人脸红心燥,鼠蹊发热,话都说不清楚了。
奥海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火起,起身挡在女主人面前,冷脸下逐客令。
待男人抱着女孩离去,奥海帮薇拉收拾好治疗器物,端出两个装食物的盘,对薇拉恭敬地说:“夫人您应该饿了,午餐我已经做好了。”
“谢谢……”薇拉勉强挤出笑容,接过奥海递来的烤鹿肉,咬一口觉得生硬难当,还有一股不小的腥膻气,她凑近嗅了嗅,皱眉问:“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肉……”
眼眶带紫的奥海挠头,不好意思开口道:“夫人抱歉……原本我猎到一头鹿,但在回来时遇上一群流浪旅人,他们带着老人孩子,三天没吃饭了,所以我把整头鹿给他们,只留下股上的两块肉,所以……”
“原来是这样,你做的很对,不需要自责。”薇拉眨眼,拍拍年轻男人的肩,轻声鼓励。
这一顿吃的索然无味,饭后奥海坚持要洗盘赎罪,薇拉拗不过他,只能端着一杯清茶,坐在帐篷外,望着难民营内熙攘来往的人群发呆,借此消食。
炎炎午后,阳光清浅洒落,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照得无比清晰,薇拉眯起双眼,透指缝窥探。
距荒雪城一役已过三年,自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中土世界如多米诺骨牌般快速倾倒,各族城邦被临狱深渊爬出的魔王一个接一个捣毁,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无数矮人、精灵、兽人、妖精等族群因此流离失所,成千上万的平民、精灵成为魔族阶下囚,运气好的沦为阶下囚,运气不好的则被当作泄欲玩物买卖。
她也成了魔族赏金最高的捉拿对象,与奥海同荒雪城旧部在逃亡路途中渐渐失散,人越来越少,直至今日竟只剩她和奥海两人。
为了活下来,这三年里她小心翼翼收起旧日的矜傲,丢弃珠宝华裳,抛却尊严美貌,隐姓埋名,流散乡野,打扮成粗鄙农妇,不断逃亡。
她的人生如一潭死水,越搅越混,曾经的功勋与荣耀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如尘消散。
灰色麻布衣的兔耳小兽人与猫耳小兽人原地打转,发出阵阵嬉闹声,胡子拉渣的矮人三三两两围坐一圈,结伴抽野草烟,容貌冶艳的吉普赛女郎随木笛手吹奏的乐音摇摆,难民营的午后如此悠闲,令众人暂且忘记战争带来的伤痛……
感觉胸口微微一烫,薇拉微讶片刻,伸手入衣襟内,取出贴身佩戴小吊坠,坠上镶嵌一小块金色碎片,她将犹带体温的金色碎屑放在手心,轻轻抚摸。
塞缪尔自爆之后,她彻夜难眠,感受到一股异常强大的能量波动,在不停唤她的名,同她交谈,她终是忍不住好奇心,半夜独自一人偷溜回战场,小心翼翼避过巡逻的魔物,在自爆区拾到这在微微发光的小东西。自那天起她就将它镶在吊坠内,贴身佩戴,不曾与他人提起,就连奥海也没有。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薇拉皱眉,将碎片放到阳光下细细端详,一道血红印迹若隐若现。
不知为何,这碎片让她想起自己的那位死去的丈夫,一样的沉默寡言,让人猜测不透。
她的知识面仅限于治愈系魔法与草药学,对龙族的了解可算一窍不通,这是龙血精魄,抑或是残余的龙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