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土库回来之後,我对爸爸、妈妈、阿姨这三个老ㄧ辈的三角恋情似乎有了和以往不同的感受,但又说不出具体的改变是甚麽。
接到J的信已经快一个月都没回她,暂时放下父母的事情,赶紧提笔回信。
J:
你的来信让我想了很多。
对你的第一次不伦恋的渣男(我还是觉得外遇男生都是渣男)居然是一位优秀的校长,的确出乎我预料之外。不过,想想以前美国总统柯林顿也是外遇不断,也就不那麽意外了。也可见有优秀头脑的男人,不见得有忠诚的老二。
我没兴趣讨论不伦恋的渣男,我比较关心的是你。
你所提的新进女教师与优秀男校长有性别权力不对等,我的看法和你不一样,我认为你们都是老师,没有权力不对等的状况。如果你期待社会大众以性别权力不对等来体谅你的第一次不伦恋,那你恐怕会失望了。我提供ㄧ个新角度─〝清嫩女教师容易受成熟优秀有魅力的男性吸引〞来探索你自己的情爱需求对象。从自身的情慾来探讨比较有建设性,尤其对於年轻女性在情慾方面的自我了解强度会有所增加。这角度也是与你的『情爱需求无罪』理念ㄧ致的。你可以好好想想。
从你上封信,让我感受到一位小三内心的纠结,你既坚定自己情爱需求无罪,却又陷入社会道德要求的困境。这是我从前不知道的,感谢你愿意告诉我。
我认真思索,情爱需求无罪和社会道德期待是相反的两种认知,如果要同时拥抱它们,必须是ㄧ个非常重视个人自由、爱情权力的社会才有可能,目前被认为个人主义至上的自由民主开放的美国也还没达到这种宽广的境界。所以我认为这种自由美好的社会并不存在。在台湾不想沦为小三,你能走的路就是改变自己,不要碰已婚异性恋男人。若你还想当小三却不想被污名化,就是要坚定地扞卫爱情无罪论,站在道德的对立面与民间妇团联盟争取反通奸除罪化;若不想走上街头争权益,就是让爱情化为自己的权利,谁也不鸟,永远在两人的秘密国度,永不跨界社会阳光区。说实话这两种真要实践起来,前者的通奸除罪化运动还需要持续努力一段漫长的时光才能达成;後者实行起来总是有不可告人的遗憾伤感。
说实话,如果你是我亲姊妹,我会很同情你,也会骂你太情痴。不过我也感受到你的勇敢,渣男离开後,你自己出走疗伤去,情伤疗癒後请调到深山小学教书。很不简单的女人。
你说会在第二次陷入不伦恋是因为不信任爱情。你愿意告诉我又发生甚麽事情了吗?我很想知道。
真心想听你故事的H
看着信末自己的落款--真心想听你故事--,我恍然明白在土库听完母亲的故事之後,我内心产生对於情爱执着的女性的心疼,似乎连ㄧ向讨厌的小三也被包含到。我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将信装进信封转交给出版社编辑小雯。好尽快远离这会让我心思飘荡不定的氛围。
不到ㄧ个星期我接到J的蓝色信封,一打开,这次很多张信纸。
H:
你ㄧ定很惊讶我这麽快就回信给你。
首先我要感谢,虽然你还是讨厌小三,但是你这次回信对我这个小三有流露ㄧ种温暖,和具体的引导。你指出我的矛盾点,我既想要坚持爱情无罪论又想躲避社会道德的谴责。是的,现实里,我顶着爱情无罪论的大帽子才有勇气冲破道德围篱沦为小三;内心里,却依旧在意社会道德对小三的谴责。是的,坚持爱情无罪论的实践让我离不开他;忌讳社会道德,让我无法全力护卫这份爱情。你提醒我,在台湾要当小三,不是走上街头争取通奸除罪化,造福所有婚外情的人,就是将不伦恋化为私密的地下情,永不被人干扰。
你的指引来得太晚了。若是早一点知道,或许我只须走ㄧ回而不是三回的不伦恋。
我说第二次陷入不伦恋是因为不信任爱情,其实当时不只不信任,而是存心要报复男人。
调到深山小学工作,刚开始真的非常开心。小学位於山中一条有温泉的溪谷旁的原住民部落,四周青山翠绿,每日午後可以遥望远山云瀑、下课後可以去野溪浸泡温泉。学校孩童各个真诚爽朗,虽然学习资源没有都会小孩丰富,学习情绪却很激昂。学校治学方针重视恢复原住民文化,请部落耆老来教孩童传统织布,对织品有兴趣的我也跟随学童一起学习。部落的家长对外来的汉人教师不排斥,颇尊重。学校旁有一座警局,警员们对教师也是客气友善。假日时,多数教师都回平地镇上的家,唯独我留宿,我就到部落唯一的面店吃饭,听其他客人唱卡拉OK。卡拉OK是山中成年人最大的欢乐嗜趣,尤其原住民歌手的歌曲,简直就是部落国歌,天天可以在面店或居家里听到。另外就是观看棒球比赛,尤其那时候王建民在美国打大联盟,部落里家家户户都准时收看,连学校原住民校长,准时开完早会就守着电视看王建民投球。
我教学很顺利,天天开心地在部落工作、生活。不久後,又认识到一位山中益友。
他是当地的警员,学校隔壁警局的局长,我和另外两名汉人年轻女老师刚到学校,同样是汉人又年长我们多岁的他很注意我们三个,警局有聚会他就请校长带我们过去参加,去了一次之後,不久他又邀约,我们拒绝了。另外两位女老师不喜欢去,感觉好像是去陪警察、校长喝酒、唱歌。我是还好,排斥感没那麽大,很了解部落里的人吃饭,配酒、配卡拉OK的习惯。既然另外两位老师拒绝,我当然也不去。
有一天假日,全部老师都下山回家,宿舍就剩我ㄧ人,中午我晃到部落找食物,巧遇他开车到部落,他说警局中午有聚餐,邀我ㄧ道去。我不好推辞就接受了。餐会上,他突然提出要向我们三个新进老师道歉,原来不久前校长告诉他,我们三个新进老师不接受警局餐会邀约是因为感觉很像是去陪吃、陪喝的女人。刚开始他感觉很冤枉,他纯粹是认为我们年纪轻轻愿意到深山学校教书很不容易,很想照顾我们,希望我们能多留在山中教书几年。後来他站在我们的立场想,可能是因为聚会场所的人都是男性,我们才会误会。他为自己的不够细心向我们道歉,希望我能将他的歉意告诉另外两位女老师。之後,这件事情我成功化解误会,达成他拜托的任务。他为了感谢我,找了一个周末晚上请我到部落的面店吃晚饭。
体型高壮,外貌粗旷的他很健谈,也很坦诚,又见广识多,和他聊天满舒畅的。我问他为何到山中工作?他说父亲是警员,自己也想成为像父亲一样保家卫国的正义警察。读警校时认识很多原住民同学,受邀参加过无数次原住民祭典活动,他爱上一位原住民同袍的妹妹。警校毕业後选择原住民山区服务,任职过好几个北部山区派出所,因为表现优异升为局长。汉人在原住民部落担任局长没有受到太多抗议,因为他是原住民女婿,又多在山中服务,部落的人已经将他视为原住民,他打心中也认同自己是原住民。他认为原住民在以汉人为主的主流社会受到很多不公平的歧视,只能靠教育翻转,所以他对原住民孩童教育很注重。我被他的理念感动,觉得他是一位难能可贵的部落警察。心中对他产生敬佩之意,把他当成山中益友。尔後他有邀约警局的聚会,我大多会接受。
出乎我意料之外,发生一件事情让我对这位山中益友产生邪恶之念。
我到山中学校半年之後,碰巧遇见彗星流星雨,他约校长一起带老师和警员在夜晚去赏流星。当晚我带着睡袋,避开喧闹的众人,独自躺在山中小径上,想要好好欣赏这难能可见的星际奇观。出乎意料之外,他居然找到我,蹲在我旁边说:「你有没有男朋友?这要和自己的情人一起欣赏最棒了。」
他这句话击中我的心,我想起那个我深爱却抛弃我的男校长。男人可以抛弃女人,女人为何不能抛弃男人。我的脑海产生一个恶意计画。勾引他再抛弃他。
看到这儿,刚好一页结束,我不想再看下去,很生气J又要沦陷到不伦之恋。这笨女人根本就是喜欢上局长却要假藉复仇计画去接近他。笨!笨!笨!J真的是一个不了解自己是痴情的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