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九被绑起来了。梁崇安扛着她要走。
是当真要把望九殿下扔到大街上去?魏季成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他径自穿过厅堂,往里院走。
“这……这是要去哪儿啊?主公。”魏季成喊了一声。
梁崇安并不应他,身影消失在院落深处。
“希望主公不要做出什么出格事情。”魏季成叹出一口气。
储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魏叔……你说,要不咱们跟过去看看?若是公子忽然发起怒来要杀望九殿下,我们也好劝劝。”
他是真心想劝?非也,他只是想去看热闹。
储云心里明白,自家公子绝不会对望九殿下做出什么出格事情。
大概……
房顶上,两人蹑手蹑脚挪开一片瓦,露出细微的一条缝,伏身,朝里窥探。
屋里点着一盏灯。
望九被捆得结结实实,放在了床上,昏睡不醒。梁崇安坐在圆桌旁,就着灯光,细看望九的那柄所谓涂了迷魂药的短刀。随着他的动作,刀刃在光下绽出炫光。
魏季成咽了口唾沫,悄声道:“看这情况,似乎不妙。”
储云亦颇感意外,“看这情况,似乎咱们公子真的想宰了望九殿下。”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担忧、慌张,倒是听出一丝兴奋。
是真的唯恐天下不乱。
魏季成急了眼,“我看,咱们快快下去阻拦吧。”
“且慢。”储云道,“看公子手上拿的是短刃,兴许只是……想帮望九殿下剪个头……”
他笑了,又敛了笑——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剪头干甚不用剪刀?”魏季成嗓门一扬,又压低下去,他自问自答,“说不定不是剪头,是剃头……”
“不晓得。”
“再看看,再看看。”
再看看,梁崇安就站起了身,走到案前。紫檀木长案一丈来长,上边架着一把长刀。直刃,无镡,素黑的刀鞘。
照理说,卧房里不该放刀器,金气太重,不利于安眠。
只是这刀不一样,是高僧寒山所铸造,刀鞘不脱时可助定神静心,驱三尸,刀刃一出则煞气四溢,见鬼杀鬼、逢妖斩妖。
据说,寒山青年时云游四国,在山中遇了百妖千鬼,不放他通行。磨破嘴皮,好说歹说也不行,他便发了怒,拔出此刀,轻轻一挥,鬼妖俱灭。
又据说,此刀斩妖除魔的一刻,会从刃中飞出万千白鹤,直冲云霄,振翅齐鸣,故名——鹤鸣刀。
望九睁开了眼。
她缓缓地坐起身,头一阵晕眩,太阳穴突突地跳,她一边轻轻揉着,一边朝周围看了看,当即便有一些愣神。这……是哪里?
她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这样一个地方,并不像这红尘中有的,倒像那灵境仙宫,四处腾腾地飘着白烟雾气。亭台楼阁在雾气里隐隐绰绰,长廊蜿蜒进雾气中,湖水静寂,那周遭散落有致地布列了一些奇石异株。
有人在弹琵琶。听声音,似乎是从东南边传来的。
望九起身,循声往那边走。
雾中带着湿气,打在皮肤上,冷冰冰的,沁到毛孔里,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望九觉得冷,抱住了双臂。
圆窗外种了几株芭蕉,半掩住窗。乐声从里面流泻出来。
望九拨开那阔大的叶子,便见到了屋里的人。两个人,一个女子,一个男子,那女子微微垂首,拨弄着怀中的琵琶,那男子则端坐一旁,认真聆听。
“朱紫姑娘的琴技真是不同凡响,魏某今日能得一闻,实在荣幸之至。”那男子说。
男子二十三四年纪,束冠,插一柄玉簪,行止温文,颇有几分书生气。望九皱眉,她盯着那脸看了好一会儿。
这张脸她应该在哪里见过。在那里见过呢?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女子抬起了头,柔声道:“魏公子过奖了,和姐姐们比起来,朱紫这般的琴技实在不足为道。”
那一双灵动杏眼,不住地看那男子,带着一丝丝羞怯,更多的是含情脉脉。
望九心道,这不正是绿林斋里弹琵琶的姑娘吗?她顾不上扰了他人幽情,忙不迭地挥手,喊道:“姑娘姑娘,多有打扰,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无人应她。
这二人像是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一般,仍两厢望着,讲一些缠绵情话。大概是过于忘情吧。望九便又高喊了好几声,可仍是无人应她。
怎么回事?
望九不知。她想了想,双手按住窗户沿,稍一使劲,便跃了进去。
刚站稳,天却忽然黑了,屋里的灯亮了起来。
望九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心脏砰砰跳,而眼前,那叫朱紫的姑娘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上身仅着一只肚兜,外罩杏色的蝉翼纱衣,坐在床沿上,笑吟吟地看着男子。
那双如玉的小脚轻轻地晃着。在烛光下映出一道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