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两个客人起身离去,曹玉君得了一把笔赏钱,她将银票锁到匣子里,唤佳僖去弄点虾仁粥来。
曹玉君这次弄得身子有些亏损,抬手打人是打不动了,专门捡了东西砸佳僖,整个屋子就她二人,她不打她难不成要跟她讲话聊天?
待病一好,曹玉君重新接客,也琢磨着要去买几个小丫头,自己也做妈妈,少受点皮肉罪。
佳僖见她沉思,想了想问道:“娘,为什么我们不去开个铺子,就像街口的糖铺,或者是卖布料,我见他们生意都挺好,应该有的赚。”
曹玉君瞪着一双凤目,将茶杯重重嗑在桌面上:“你懂个屁!那能赚几个钱,够你吃饭吗?!够我买一件衣服吗!滚,别这里丢人现眼。”
金楼的妈妈偶尔路过,悄悄的把佳僖唤出去:“你娘还打你吗?”
佳僖摇头,余妈妈可不信,捞起她的衣摆,青青红红的印子暴露出来。
“那死丫头!怎么教都是那德兴!不听话的孩子打打是教育,听话的孩子打来干什么,打来恨自个儿吗?真是不懂事!”
又过了些时日,曹玉君买了两个十五岁的少女,还有两个八九岁的女娃,当着几人的面一言不合就抽佳僖,杀鸡儆猴般的使用。
余妈妈扒着门缝听到里面的鬼哭狼嚎,气的不得了,推开门就冲进去,把佳僖拉到背后:“漂亮的胚子都是值钱货,你瞧瞧你们家佳僖,比这几个小丫头长得差吗?再被你打下去就残了!”
“这样,要是你看不惯她,我买她走,去金楼学点手艺。”
“嘁,学手艺——还不是要拿去卖的。”曹玉君忽而顿声,想到自己的亲娘就是把自己卖了,所以才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她忽然拍掌而笑:“你真要买?那我可说好了,她的价钱可不低。”
“多少钱你说吧!”
曹玉君比了个手势,余妈妈怒骂她黑心,曹玉君反骂回来:“我赎身时,你收的可不是这个数啊。”
“那怎么能一样,我当初买你,也没花这么多钱。”
“不管,人在这里,你想买掏钱带走,不想买,我也不送客!”
余妈妈还是把人带了回去,一面牵着她的肉手,一面感叹道:“坏笋出好竹,佳僖,你可要乖乖听话,以后妈妈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懂了吗?虽然大家都是为了赚钱,可是赚钱的法子也有不一样的,有些路子能让你越走越好,有些路子,只能人越到泥潭里....”
佳僖用力点头,她回头望了青色的屋檐下吊着的小莲灯,心下没有留念。
到了金楼,佳僖一面仍旧当跑腿的,一面有了空余就跟着外请的师傅学习。
然而几年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昆剧京剧等唱念做打每样学下来,简直颗粒无收。
余妈妈惊呆似的捏着佳僖的脸左看右看:“不对哇,明明是个聪明的美人胚子,脑子怎么会这么蠢?!”
佳僖嘟着嘴唇,极为委屈眨巴着长睫毛,两手背后掰着自己的手指头。
实际上,她不愿意学,特意的从左耳过,又从右耳出。纵使如此,也是知道些皮毛的。
“没门手艺怎么成,佳僖,你跟妈妈老实讲,你到底想学什么?”
佳僖原地一跳:“我想学算术!”
“学那干什么?”
“给妈妈管账!”
余妈妈哎哟哟的发笑,虽然有些心疼前期的沉没成本,但这孩子实在太会卖乖:“除了算账还想干什么?”
“还想去学堂念书,听说那里又外国人!”
余妈妈抄起鸡毛掸子抽她的屁股:“心眼儿都飞天上了是吧?啊?得寸进尺的玩意儿,今天就打死你!”
佳僖十四岁的时候,外面早已改朝换代,她自己呢长得水盈丰沛,真像是荷塘里最鲜嫩的花骨朵,纵使没有全开,已经隐约可见未来的好姿色。
余妈妈该要收回成本了,定下日子,让佳僖搬进富丽的香闺。
清倌是靠才情和姿色吸引客人,客人要是看重了,可以在金楼摆上席面请客吃饭,席面越多证明此女越受欢迎,金楼赚的也越多。至于外出参加饭局得来的费用,交予固定的抽成,其余的都算那人自己的小费。
佳僖才情全无,靠着一张饱满白净的小圆脸骗吃骗喝。
她也有自己的打算,一到十五岁便给自己赎身,拿着攒的钱去搞别的生计。
有几位大人和富商看中了她喜人的外表,原本合计着谈谈情,来一番花前月下,可是每次到了金楼,圆桌上摆满了饭菜,她就像一辈子没吃过好饭好菜似的,眼睛挪不开桌。
她自己吃,还不忘招呼来客吃,客人疑惑着拿起筷子挑了一根,还以为是特殊的山珍海味呢。
于是渐渐的,许些客人就专门花钱来看她吃饭,无他,这丫头吃得太香,浑然忘我,又不显粗鲁,抬手举止都是一派斯文的,单是看着也是一种别致的享受。关键是吃这么多,竟没见她长胖!
余妈妈认为她蠢到无可救药,给杆子不上的死孩子!她后悔不迭的认为自己看走了眼,然而见佳僖勉勉强强的还能创些收入,也不生事也就没多管。她还有别的事情要操心,好比头牌玉蝶的婚事。
玉蝶同一位军官好上,军官承诺娶她回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今日那军官过来,也不找玉蝶,将五千两的钱票塞给余妈妈,让她转交给玉蝶。
余妈妈瞪眼:“您这是做什么?”
军官长叹一声,压了压嗓音,道自己要去日本深造,没办法娶玉蝶。
“娶了再去也行啊!”
军官摇头,扬长而去。
这下可好,玉蝶一封临别信都没收到,就这么被军官甩了,一时哭得昏天暗地,挣扎着欲要吞生鸦片自杀。
余妈妈狠是费了一番劲,好话说尽了让她千万别轻生,口干舌燥的去唤了佳僖,让她夜里守着玉蝶。
佳僖同玉蝶的关系好,外表好,里子里也好。
佳僖关上房门,见玉蝶姐姐坐在床上披散着头发抽噎,玉蝶有一双英气的长鬓,碧波似的荡漾的美目,脸部线条且柔和且大方,是一种艳丽的大方,很入男人的眼。
玉蝶气苦的捶床,佳僖在桌边坐下,搬来镶金丝的果盆,挑了饱满的葵瓜子,咔嚓咔嚓有力的嗑。
玉蝶额角直抽,不像对外的那么柔美斯文,长眉吊起,带着哽咽声骂她:“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死了早投胎不是?”
佳僖把果盆端过去,放在床边,捡了一颗,先是用牙关咔嚓一咬,在用葱白似的手指掰开壳子,挑出里面的果肉送到玉蝶嘴边:“这是焦糖的,好香好甜。”
玉蝶瞪着水意的美目,张开嘴连同佳僖的手指一同吃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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