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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节一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
蓝一鸣那出了一点事,生病了,好像还病的不轻,打了好几个电话来汪家说请汪成过去看看。
汪节一那段时间出国旅游了,司机去机场接他,车稳稳的停在廊下,汪节一正好下车来。
下楼来的汪成往外走,恰好碰上刚进门的汪节一,对他说,“你回来的正好,和我一起去看看你爸。”
汪节一刚下飞机,不愿去,但是看汪成那模样,估计还不是小事。
车到了蓝一鸣住的地方,他好奢侈,住的地方都是古色古香的宅子。
透过如盖的树荫,围着宅子的厚重院墙上,子母门上子门开了一条缝,菲佣探头出来查看,一见是汪氏爷孙俩,不敢怠慢。
母门被打开,左右一掀,车开进了院落。
汪成对坐在身旁的汪节一说,“你和我上去看看?”
汪节一捏了捏山根,他不想见他爸,一点都不想。
汪成摇摇头,上楼去了。
车里空调被打开,司机见汪节一闭着眼,似乎睡着了,悄悄把车里的FM关上。
这时候就听见他问,“姓蓝的怎么了?”
司机大叔知道他向来是外冷内热的性子,实际上还是关心着他爸蓝一鸣的。
司机一点一点往外说。
“外头的女人,额……是跟他最久的那个福建妹……”
“生的第四个小孩,女孩子,四五岁了吧。”
“最近总是在说,看到一个女人在卧室里头站着,就跟着爸爸,爸爸去哪她去哪。”
“问了模样,那女孩说角落那女人戴着眼镜,鼻子上还有颗小痣……”
“就跟……”
司机不敢说了。
汪节一虽然闭着眼,但是还是有在听的,“就跟我妈长的一样?”
司机嗯了一声。
“所以,蓝先生打电话来让老爷帮着看看,合适就把小姑娘领走,不然的话就送回福建老家去。”
“蓝先生在电话里头说,说他不经吓。”
呵。
这就搞笑了。
敢情是蓝一鸣养不起外面姘头生的小孩,又在耍的什么花招来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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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楼上的汪成,上楼前也有这番顾虑,可是乍一看不像是演的。
蓝一鸣躺在床上,像是被魇住了。
他揪着身下的床单,冒着冷汗,偶尔醒过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复而又晕了过去,瘫在床上。
那福建妹坐在他身边,翻着新近的时装杂志,尖细的红指甲在五彩斑斓的纸上翻飞。
温水凉透了,菲佣换了一盆新接的温水来。
娉婷的红指甲浸到水里,拿起毛巾来拧干,重新贴回了蓝一鸣的额头上。
那个小孩就站在角落里,看起来受了好大一通责备,睁着惶惶的眼睛看着厅里的大人。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怕她的失言让事情越搞越大。
她又小小声冒了一句话,“她、她说她……不会害人的……”
福建妹狠狠乜了她一眼,尖利的指甲指着她,用闽南语讲,“拜托你厚,你静静的别出声好不好!”
小女孩彻底不敢讲话了。
汪成坐了一会儿,菲佣上了茶,热水滚烫,杯上冒出袅袅的茶烟。
汪成唤来了角落里的小女孩,“你叫什么?”
小女孩睁着眼睛,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不敢讲话。
她妈倒是替她回答了,“没取名,先叫着月亮。”
汪成看着她一副瘦巴巴的模样,小脸还是黄黄的,倒是眼睛大,黑溜溜的梭巡着屋里的每个人。
小月亮还不知道大人们正在决定自己的去留。
汪成想,汪舒就不长这样。
常年待在实验室,所以肤色白。又因为看书看多了,带了双眼镜。
气质很是知性。
汪成拉着小月亮的手,只是嘱托了一句,“你要好好读书。”
恰好蓝一鸣醒了过来。
汪成往外走,回过身来对蓝一鸣说,“我走了。以后有病直接叫医生。我又不是大夫,找我没用。”
尘埃落定。
福建妹有些许挫败,看来真的只能送回福建去了。
她开始和蓝一鸣商量,“干脆送回我妈那里,你说怎么样?”
“听说有些小孩能把大人克死。”
小月亮缩回角落里,心里想着,福建?
她要去的地方好玩吗?
福建妹十来年前,黑在了新加坡,她不愿做皮肉生意,就在唐人街的饭店收银。
蓝一鸣有了汪家做靠山,相当于有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不愿意学英语也不愿意做投资。
成天浪迹在唐人街。
福建妹给蓝一鸣生了四个女儿,倒也识相,从不敢开口要什么名分。
名分那玩意虚无缥缈。
说白了,也就汪舒那种知识分子看中,她可不看中,握在手里的优渥生活才是实实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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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成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小月亮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传来隆隆翻找的声音。
后来,她又噼里啪啦的经过汪成,往院前跑了过去。
汪成暗暗皱眉,真没教养。
蓝一鸣在外头的野种可是真让他长见识。
小孩子脑后的两根麻花辫飞起。
小月亮跑到楼下,喘息未定间,她踮起脚,敲了敲车窗。
汪节一把车门打开,就看见一个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不高,瘦瘦的黄黄的,小小一只。
小女孩喘着气,朝他伸出手,手上躺着一个树脂做的阿童木。
阿童木,他的童年偶像。
小月亮看着眼前的大哥哥,终于怯生生的开口,“这、这是她让我给你的……”
她挠了挠头,苦思冥想的,终于记起来了。
“对了,她还说她会永远爱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