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是真的想上厕所。
他在房间里翻找了半天也不见个瓶瓶罐罐的东西,忍了许久,终于还是拨通了简大疯子的电话。
“放我出去。”他咬牙切齿。
简商很有兴致地听着。大概是害怕被小美人发觉,对方的声音显得克制而低沉。
他笑眯眯转了转眼珠,开口时却装得无辜又惊讶:“你还没解决呀?”
许宁有把这家伙掐死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应该愤怒地挂掉电话,但好在理智终究占据了上峰。他像是没有听懂对方的调侃,只嗯了一声,又说:“她睡着了,你还关着我做什么?”
“咦?”简商似乎并不理解,“睡着了?”
“对。”
简商:“……”
他精心营造了这么一个氛围,还帮忙把许宁锁进去了,这小姑娘竟然自己睡着了?当初是谁要他帮忙的?
简大公子一把拉开门,就见床上某人睡得天昏地暗,床边的许大人垂眸看着,一脸沉思。气氛很是和谐,大有岁月静好的意味。
简商:“……”
他实在不喜欢纯情的场合,这种压抑本性的事带着太多历史传统,或者说社会风俗的影子。一个新时代的妖怪应当目光长远,实在不该被此束缚。
他看得出许宁眼里的渴望和不甘,当然现在更多是茫然。他于是站在他身后,幽幽地建议道:“我如果是你,我会在她想要时拒绝她,不想要时强迫她。我就不信这样子她还会忘记你。”
许宁没什么反应,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他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了房间。
简商盯着床上的人看了许久,又伸手覆在她额头上。
他不是第一次见她。
几百年前,许公子和林小姐的订婚宴上,他作为监军来此地视察,受林老爷的邀请参加宴席。
过分漫长的人生使得他的经历和思考明显区别于世俗,价值观也似是而非。就像当时,他从许宁眼里看出了某种遗憾,那显然不符合人们对一个新郎官的期待。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情还少吗?
许宁显然是位正人君子,即便不爱,也负责到底。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为官清正,保一方太平。
简商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他看见清晨的寺庙,钟楼之上,天际苍白得像是寒冬。
那么大的宅子,那么漫长的时间,真要难过起来,却也不忘避开众人。
多少年圣贤书,天理良心、仁义道德,许公子饱受煎熬,却唯独无法做到后悔。酒宴里杯盏交接,那颗心失魂落魄,而对于子襟,他也真的做到了一眼都没有多看。
那过分正派了,这种历史性的道德观念毫无意外地激起了简商的破坏欲。这是一只毫无底线,对事情的判断只在于有趣与否的妖怪。
当他第一眼看见许宁时,他就觉得有意思,那是种带着审视的好奇。
小小年纪一本正经,样子还很好看,唇红齿白的,目光里透出的心思单纯得令人惊奇。
递过来的酒一杯接一杯,许公子全喝了,平易近人得不像一位新科进士,分辨不清迎来送往的调笑和试探。简商在长桌尽头无聊地看着,直到光影散去,院子里杯盘狼藉,明月照上枝头,空荡荡的宴席间,这人终于敛去笑容,空洞的目光显得呆滞而沉重。
大概是出于某种恶趣味,他揽住许宁,悄声耳语道:“何必这样呢?你心里明明有别人,我都看到了。”
许公子看起来有些慌张,毕竟这是林老爷的朋友,朝廷派过来的监军。
简商笑着,捅了捅他的心口:“这样可不好,有一个了,还想着另一个。”
他实在不喜欢这种符合封建口味的完美形象,这会让他忍不住想要撕下那张面具。
简商的声音轻飘飘的,极具诱惑力地劝道:“我也理解,林小姐不过是个孩子……而你那位呢,漂亮,又心甘情愿,你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听……”
许宁显然是生气了,他捏紧拳头,生硬地拒绝道:“放开。”
简商倒是有些惊讶,为官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客气的。
他盯着他看,许公子毫无回避地瞪着他,但出乎意料,那双眼睛里的愤怒仅仅是出于他对她轻浮的评价,而非他以为的羞恼。
之后的日子就有趣了,简商像个合格的妖怪那样诱惑着对方,不断拉扯着那根名为伦理道德的红线。
“你别怕嘛,她真的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她如果嫁人,那也不幸福。你觉得是她的幸福重要,还是你的名声重要?”
“如果我说林小姐也不喜欢你呢?有没有好受一些?”
“你碰过她吗?你舍得让其他人碰她吗?”
“你自渎时会想她吗?想想不要紧的。”
许宁被他折腾得不胜其烦,他实在不明白这么个大人物为何总抓着他那点小心思不放,阴测测的非得拖他下水不可。
那些宴请他根本推不掉,简商又打定了主意要灌他酒。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直到有一天,他在家门口碰见了子襟。
冬夜的空气冰凉冰凉,肚子里的酒液却蒸腾着暖意。许宁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看见子襟时他便笑了起来,很单纯地觉得开心。
那明明很美好,小姑娘亲了他,说要嫁给他。
柔软的双唇、温热的身子、几近哀求的表达……天知道许宁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抱她的冲动。
他费劲地从酒精里拉回了理智,简商那些话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一遍遍拷问着他的良心。
目光相接不过是短短几秒,他没忍心拒绝,也没有脸回应。他看着她跑开,心口真实地感受到了凉意。子襟也觉得自己疯了,她这是在想什么,她要把家里人置于何位?
简商的目的大概是达不到了,这之后,当他继续循循善诱时,许宁只是义正言辞地反驳说:“大丈夫应当心怀天下,怎能纠结于儿女情长?”
简商自然不服输,只冷笑道:“这两者又不对立。”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当发现某人不开窍时,他非常乐于毁掉他。
他就这样把许宁扔进了一个噩梦里,自己回了京城复命,把整个兴化抛在了脑后。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噩梦呢,可能也算不上噩梦吧,分明是美好的肉体。
散开的发丝,半开的衣襟,床上的子襟小妹妹哭得很诱人。乳房的触感柔软鲜嫩,脚踝纤细,双腿修长,许宁还是第一次面对女孩赤裸的身躯。可这不是他的意志。
梦里的他在强迫她,以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各种方式。
许公子被折磨得心力交瘁,他不觉得自己喜欢这样,但梦境不是他能控制的。每天早上,当他摸到裤裆里潮湿黏腻的液体时,都会感到一阵绝望。很对不起子襟,也不愿意接受一个这样的自己。
简商倒是毫无心理负担,等两人再次碰面时,已是几个月后了。
寒冬腊月里,简大人拢着手笼,神色淡漠地注视着许宁。几位官员在谈此次剿倭的情况,以及对幸存民众的后续安排。许宁一板一眼地接话,他的语气很消沉,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简商盯着他看,却看不见他眼里的未来。
漆黑的夜里,许宁推门离开,简商暗自跟了上去,行了很远的路,在城隍庙废弃的戏台旁,他看到了抹非常显眼的红色。
天灾人祸后,总有魂魄徘徊不去。
“别过去!”简商难得着急,“那已经不是她了!”
许宁回了头,两人间的距离不知为何拉得老长,简商看不太清,只觉得对方笑了下,传过来的声音又轻又小。
许宁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