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门,何天宝锁了门,贾敏很自然地挽住他胳膊,两人并肩下台阶,何
天宝看贾敏,注意到她脸上补了妆,红唇鲜花般鲜艳欲滴。何天宝自觉脸上又要
发烫,赶紧转过目光。
贾敏似乎浑然不觉,拉着他往外走,一路跟胡同里的各种邻居打招呼。
何天宝惊讶地问:「这才几天,你就认识了这麽多人?」
贾敏说:「家庭妇女就要有个家庭妇女的样子,而且这些人身上也有情报,
原来南院住的是北平保安局的特务,叫曹汤姆。你的房子就是他带着金啓庆来看
的。」
上次在金啓庆家吃饭金啓庆已经介绍了姓曹的在保安局做事,何天宝也不大
吃惊,只是觉得这人的名字古怪:「汤姆?」
「你这人……一个院儿里住了这麽些天,还不知道人家名字?」贾敏摇头,
「这姓曹的本来是跟着一拨美国传教士叫什麽浸礼会的混,塘沽协定之後投靠了
日本人 。那女人本来是个小官儿的外宅,七七事变後那小官儿带着原配和亲儿
子逃去南方了,她就变卖了抄家货儿嫁给了曹汤姆。」
「你觉得这女人说的话可信?」
贾敏摇头:「我看她以前像是暗门子——就是暗娼。」
「怎麽说?」
「他们俩结婚三年还没生养,不合常理,只有暗娼因爲多次堕胎或者得过脏
病才会这样。」
何天宝眨眨眼,想说「咱俩可也是『结婚』多年没有生养。」
贾敏说:「如果咱俩要继续演下去,过阵子我得假装怀上了,然後再小产一
次,就能混上一二年。」
何天宝觉得这话题很尴尬,点点头又问:「那东院的呢?」
「东院只有两间屋子,住的是个单身男人,姓严,自个儿说是鲜鱼口一间南
货行的掌柜。我让招娣跟了他一天,像是个一门心思谋生的正经人。」
「八婶家是做什麽的?」
「她男人是糊棚的,一个女儿给了同仁堂的一个坐堂大夫当填房,大儿子在
瑞蚨祥当伙计,小儿子给一家有钱人拉包月的洋车。」贾敏挽着何天宝的胳膊蝴
蝶似的半转身,转到他面前,得意地说:「我们妇女搞情报厉害吧。」
「……三姑六婆……天罗地网。」
两个人在东安市场游玩了一圈,有贾敏这个能玩会玩的美人作伴,各种玩意
儿都好玩起来。母子俩玩儿累了,听了会儿清音座子的京剧,何天宝这阵子每晚
跟着贾敏听收音机,进步很快,颇能分辨好坏,贾敏称赞他孺子可教。出来到福
寿堂坐下,何天宝随便叫了几样菜。伙计走了,贾敏看着何天宝笑:「这儿的鱼
翅最出名,我还以爲你这阔少要请我吃鱼翅呢。」
忽然看到跑堂的领着辉子走过来。
辉子满头大汗,说:「何先生原来在这里,我这通好找……」
何天宝心说「你一直跟着我还用得着找」,脸上却奇怪地问:「你怎麽找来
的?」
「刚才到您家去找您,我白奶奶说看见你们往东安市场这边走过来了。」
贾敏热情地说:「吃了吗辉子?坐下再找补两口?」
辉子说:「谢谢太太,不用了太太——是南京的电报,金大爷怕误了事,让
我赶紧给您送来。」
何天宝拿过来看,贾敏也凑过来,何天宝有些紧张,怕是关於他调回南京的
事,还好不是,原来七七事变三周年那天在北平遇刺的汉奸文人吴菊痴明天出殡,
陈公博让他以汪精卫的名义送一千块奠仪,钱汇到了联合准备银行。
辉子鞠躬告退,贾敏热情地挽留,何天宝也学着北平做派留客,辉子坚定地
谢绝了。
看辉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何天宝笑说:「还是我们阔吧,随随便便一个人
奠仪都给一千,还是大洋。你要不要投奔过来?」
贾敏吐出一个烟圈:「过去赚奠仪吗?你打算烧多少给我?」
何天宝心虚,干笑着回答:「至少一万。」
贾敏叹息一声:「这姓吴的可怜,不过是个文人,平时也没作过什麽坏事,
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
「你认识吴菊痴?」
「不认识,但我看过他给程砚秋写的《荒山泪》,所谓文如其人,这人肚子
里应该没那麽肮脏。」
「文如其人怎麽能信,汪兆铭还写过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呢。」何天宝看
着母亲,好奇地问:「你是很喜欢京剧吗?」
贾敏说:「是啊,我小时候家里大人都爱看戏,耳濡目染,就成了习惯。」
何天宝说:「你很少说外公外婆的事情。」
贾敏说:「外公外婆是南方话,北平叫姥姥姥爷。你姥爷家是同治年的举人,
做到户部侍郎,你姥姥家是汉军旗人,所以我小时候家里还挺阔,有个戏台子,
遇上什麽事儿或者赶上你姥姥高兴,就请人来家里唱堂会……」
「我听说你们那边儿闹过好几次肃反大清洗什麽的,怎麽会漏了你这个八旗
子弟?」
何天宝是开玩笑说的,贾敏忽然却面色惨白,仿佛想到了什麽恐怖的记忆。
何天宝拿起香烟,帮贾敏点了一支,试探着问:「我在外面,听到过一些传
闻,说你们内部杀得很残忍,是不是真的?」
贾敏点点头,低眉看手中的烟,烟与手指都微微颤抖。
「那你……」
「我改了身份,说我是河北贫农。」贾敏苦笑,「现在这个贾敏是我的化名,
我的真名是李燕子。」她慢慢地吸了几口,说:「所以,当着招娣还有其他共产
党的人,千万别泄露咱俩的关系。」
何天宝问:「你担心还会有清洗?」
贾敏没有回答,只是吸烟。
何天宝问:「那你爲什麽不离开呢?像张国焘一样。」
贾敏仍然不答,沉默着吸完了一支烟,展颜一笑:「不说这个了,难得吃大
餐,我想喝点儿酒。」
两人都满怀心事,不知不觉喝过了量,只觉得心头乱跳,结账出门。
两人进了院子,坐在堂屋里装作喝茶听电台,笔谈了一会儿,贾敏大声说:
「晚了,咱们歇着吧。」两个人去洗手间洗漱。
月色下看到有人影在厨房门里一闪。
何天宝看贾敏,贾敏刚好也望过来。
何天宝半真半假地装醉,靠上贾敏肩头, 说:「有人潜进来了,我去把他
惊走。」
贾敏说:「不行,撞破了不好收场。」
两人照常洗漱了。何天宝手揽住贾敏的腰往房里走,说:「我们回房。」
贾敏跟着做戏,吃吃笑说:「你喝醉了……嗯……哪里就急成这个样子?」
何天宝说:「我是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醉。」他的手半真半假地揉搓着
贾敏浑圆结实的屁股,胯下已经硬邦邦的了。
两人相拥着进房,倒在炕上,贾敏放下帐子,背对何天宝脱去了旗袍,又帮
何天宝脱了外衣外裤,拉过薄被,盖住两人。
此时两人都是半裸,肌肤相亲,拥抱缠绵,两具身体都变得滚烫。何天宝忽
然清醒了几分,将下身压住掩盖自己的丑态,保持跟母亲肉体的距离,开始前後
挺懂身体。
贾敏忽然低声说:「那人就在窗外。」
何天宝问:「你会不会看错了?」
贾敏抱住他一滚,自己翻到上面,大腿蹭到了儿子滚烫昂扬的下体,若无其
事地挪开,低声说:「你自己看,左边窗子下面。」
这房子还用纸窗,左边窗子最下面的一个格子果然破了个洞,窗外隐隐有个
影子。
「会不会是街坊住了个流氓?」
贾敏说:「这院子里四面楚歌,都像是特务,哪个像是流氓?」
何天宝敞开喉咙发出一声色迷迷的笑,又翻身压住贾敏,说:「我们随便搞
搞,装睡算了。」
贾敏咯咯娇笑,低声说:「什麽……随便搞搞?真难听。」
何天宝猴在她身上,加快运动的节奏,说:「那我说,随便演一出春宫?」
贾敏闭上眼睛躺着,好像害羞了一样,低声说:「随你混说吧——啊糟了!」
「怎麽?」
「我们刚才笔谈的纸笔,还在堂屋桌上。」
「他不会这麽大胆子摸进房来吧?」
「隔窗望上一眼也很可疑——他似乎已经不在我们窗外了。」
「我有个办法,就是……得罪了。」
何天宝在被子里摸到贾敏的腰胯,双手拉住她内裤两侧。
贾敏看着儿子,眼光在夜色中明亮而暧昧,低声问:「你这是什麽办法?」
何天宝低头在她耳畔颈边乱吻,低声回答:「我们假装做爱做到外面桌上,
把那些纸笔扫到地上去。」
「什麽做到桌子上?」贾敏的性经验其实远不如何天宝。
「我抱你到堂屋桌上去做……一会儿你就明白了。」何天宝说:「现在你大
点声音叫牀。」
贾敏满脸晕红,大声叫起来。
何天宝借着这声音的掩护,扯烂了贾敏和自己的内裤,然後抓着她的腿一一
放到自己腰间,贾敏盘住他腰,何天宝托着贾敏光滑肥大的屁股,在炕上跪起,
膝行退到大炕的边缘。
贾敏猜到了他要干什麽,伏在他身上,柔声说:「你这样太累了吧?」
「不累。」
何天宝下到地上,行动间,只觉自己的阳具碰到了一片湿滑泥泞的所在,本
能或者巧合的……钻了进去。
两人僵住,贾敏浑身颤抖,下体不自觉地在何天宝的阳具上摩擦套弄,忽然
咬住何天宝的肩膀,更剧烈地耸动屁股。
何天宝一条腿屈膝跪在炕沿,一条腿站着,支撑着肉感的母亲追求高潮。
贾敏忽然不动,脸埋在何天宝肩头,更用力地咬着,含糊地发出母兽般的呜
咽。
何天宝又等了一会儿,等贾敏平静下来,缓缓将仍然坚挺的阳具退出她淋漓
的阴道,嘴里仿佛年轻夫妇般调笑着:「咱们换个新鲜地方儿。」
贾敏松开了口,抚摸了一下何天宝肩上的齿痕,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麽。
何天宝在地上站直,抱着贾敏白花花的身子走向堂屋,只觉捧着贾敏屁股的
双手冰凉粘湿,贾敏狠狠地泄了一次身子。
何天宝把这湿答答的大屁股放在木桌上,站到贾敏她双腿之间,下体硬得简
直要爆炸了。
贾敏也感觉到了,低声说:「如果你……也没关系。」
何天宝喘息着低声说:「我没事……我忽然想到咱们能顺便解决点正事——
你说的窃听器,在哪个角落?」
贾敏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耳语:「你的左手边,靠下的角落。」
何天宝的右手中多了把小刀,他扶着桌子,作势猛力冲刺,其实是暗暗用小
刀撬开桌面和桌腿之间的楔子,然後用刀子找准窃听器的位置,同时猛力摇晃木
桌。
桌子塌了,何天宝早有准备,抄住贾敏的屁股,把她抱住,不让她跌倒。
贾敏双腿像饥饿的蟒蛇一样紧紧缠住何天宝的腰,下体将何天宝的阳具齐根
吞没,痛苦又痛快地低声叫着:「小宝,小宝。」
「小心——妈妈。」何天宝只觉半个头颅、整个头盖骨连同所有的头发都在
熊熊燃烧,用出最後一丝理智,尽量用冷硬的腔调低声提醒彼此。偏偏就在这时,
他精关失守,一股浓精猛地喷了进去。
贾敏感觉到了,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着何天宝,吻着何天宝的耳朵,感受精
液对子宫的冲击、还有儿子阳具的收缩弹动。
一切结束。
何天宝闭着眼睛,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贾敏在他耳边轻轻说:「你自己说过的,国家倾覆,我们俩之间无论发生什
麽,都不值一提。」
「嗯。」
「这一切,都是工作需要。因爲你的主意,我们成功地毁掉了他们的窃听器。」
「嗯。」
「小宝!」
「嗯。」
「刚才我们不是母子,是共产党员李燕子和国民党员何天宝,爲了对付日本
人,一起演的一场戏。」
「嗯。」
「接下来我说一句你重复一句。」
「嗯。」
「跟我说,我们是逼不得已。」
「我们逼不得已。」
「我们没有错。」
「我们没有错。」
「我们无罪。」
「我们无罪。」
贾敏慢慢松开双腿,落到地上,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说:「你小心别受伤了,
满地都是钉子碎木头的——咱们进去吧。」
「你先进去我打扫一下。」
「别开灯!羞死人了!」贾敏娇呼一声逃进房去。
何天宝深吸一口气,打开灯,若无其事地打量房间的情况,无法判断是否真
的有人偷窥,决定把戏做足,然後装作忽然发现那窃听器的样子,走过去拾起来
看看,丢到地上,踩了一脚,又捡起来,丢进桌上的茶碗。
夜越来越深,空气中终於渗出一点凉意。何天宝住的北院灯光熄灭,隔壁的
西院突然亮起灯。
从金鱼胡同向南,一直穿过正阳门旁边的城墙豁口,磁器口附近的一处院落
里响起了电话铃声,金啓庆打着呵欠到堂屋接起电话,答应了两句走回隔壁。屋
子里烟雾缭绕,一桌牌局激斗正酣,牌桌的一侧坐着个五十来岁的瘦子,正是齐
燮元的心腹田文炳,说:「金大爷可够忙的,这麽晚了还有人找您?」金啓庆说:
「是小曹,拿着鸡毛当令箭,指着南京来的这两口子立功呢。」田文炳的上家是
个留仁丹胡的男人,开口赫然是日本腔的生硬中文:「他们俩是汪精卫的人还是
重庆的人?」田文炳的下家耸耸肩:「反正不是我们的人。」
出了南城再向南,丰台的一处农家瓜棚下,何毓秀合衣坐在蚊帐里,手持蒲
扇赶着蚊子,面孔苍白憔悴,双眼满是血丝,灼灼地注视着北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