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寅时,天还没亮,城门外已经等着许多百姓,他们有的是外出归家的游子,有的是入城探亲的妇人,当然更多的是采摘了新鲜蔬果准备进城贩卖的商贩。
城门还紧闭着,守卫们接过指令将百姓驱赶到了一旁,大家议论纷纷,似乎有什么重要人物要进城了。
对着城门的东边,以晨雾为底,隐隐有烟尘升起,一队黑压压的军队骑着骏马飞驰而来,为首的将军身穿盔甲,面色被漆黑的背影覆盖,全身散发出一股凌冽的气势。
行至城门,他停下马,仰头看着城墙上的匾额,思绪万千。
城门打开,军队沉默的列队而入,周遭安静得只剩下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小楼紧张的趴在树上。阿英在院子里焦急的呼喊自己吃药,小楼不想吃药,前几天有点咳嗽,父亲请了个郎中给自己看病,没想到那郎中开的药又苦又辣。
当然小楼不想吃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令人难以启齿。
声音渐去渐远,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了阿英的身影,粉白的手紧紧握住枝干,脚下试探着踩在树干上。
小楼并不是经常爬树…其实她从来没有爬过,普通闺阁女子哪里会爬树,当下脚一滑就要摔下来,小楼双眼紧闭,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鼻子反而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气息。
她懵懂的睁开眼,自己跌在了一个有力的怀抱里,那个人她并不认识,却觉得很熟悉。当她反应过来后连忙挣扎着从对方怀里出来后退了两步。
那个人面目深邃,是小楼讨厌的很严肃的长相,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以前认识过但分开很久的朋友重逢,但她们确实是第一次相见。
“小楼。”
小楼应了一声,看见苏明修从旁边的侧门走来,原来哥哥已经回来了。
她立马把这人抛在了脑后,欢呼着扑向苏明修。苏明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小楼这三年已经长高很多了,身形也有了大姑娘的样子,隐约之间的一股奶香还有曾经熟悉的感觉。小楼絮絮叨叨的说这三年的事情,苏明修含笑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等到小楼终于说完了,她想起刚才那人,毕竟对方救了自己,但自己没有道谢,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的扭捏着过去道谢。苏明修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从小楼言语中听见她居然爬上了树,无奈的瞪了她一眼。才给她介绍这位是镇北大将军裴峥。
小楼虽处在深闺不常出门,镇北大将军她还是听过的,十四年前裴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除了当夜寻访友人的靖远侯和在外地访亲的世子。然而还未过十日,靖远侯被人弹劾私下滥用职权收贿,皇帝震怒,查抄家产,果然查出了猫腻,并牵扯出本朝最大的舞弊案。皇帝念其旧恩只是将其流放至北疆,没想到裴峥父亲死在了北去的路上,只留下当时才十三岁的裴峥。
至于后来如何她就不知道了,但如此年轻就当上了大将军,除了本身功夫了得恐怕有什么大际遇。
小楼吐了吐舌头,看见阿英端了碗药过来,急忙躲在哥哥身后,可是阿英已经看见她了,虽然知道小姐不愿意喝药,但想起老爷的吩咐也只能苦着脸求她。
小楼也苦着脸,苏明修知晓自己妹妹不是娇蛮任性的做派,她不愿喝药可能有什么古怪,于是用手蘸了一点想尝尝,虽然苦了一点,和其他药相比也没有其他区别。
旁边斜插过来一只手,端起那碗药。裴峥闻了闻,眉头紧皱,这药竟然是……
身边小楼正仰头不解的看着他,满脸纯真,这只是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家里人怎么会给她喝这种药,明修刚回来想必也不知情。
他沉默的看着苏明修,苏明修立马反应过来这药有问题,立即询问阿英这药是何人所配。阿英一五一十的说了,这药是前几天老爷在外面请的医师的配方,听说药效不错,还可以滋补身体,所以吩咐她必须看着小姐喝下去,一日三次。
“把此人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阿英退了下去,裴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苏明修脸上露出一阵怪异之色,不解的说:“为何要给小楼下如此下作之药,她还是个……”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小楼还在这里。
“哥哥,谁给我下什么药?”
苏明修几句话糊弄了过去,只对小楼说那药有让人昏睡的功能,其他的并没有多说。
裴峥却突然想起之前见过的苏父苏城和他身边伺候的小妾,那小妾今年恐怕不过十五,身材瘦小,神色间似乎和小楼有几分相似。
陈大夫是附近有名的妇科圣手,平日里除了替深闺妇人看些病外,还与花街柳巷的老鸨有些往来,他无意间得了个方子,女子服用后不仅皮肤细腻柔滑,更妙的是私处会越发紧致,身体也会越发敏感,连续服用后的女子若是闻着男子身上的味道,便会身子发软,情潮涌动,不少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打听着从他这里买了方子,随便找个借口给那女子服用。如此一传十百,他赚得盆满钵盈,还新娶了一房小妾。
而现在他被人用黑布罩着带到了一个不知道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有人扯开布袋,两边是两个壮汉,而面前坐着的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子,穿着风雅容貌俊秀。
那男子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颤抖着回答了,没想到他突然发怒,让人把自己拉下去打一顿,陈大夫惊恐万分,自己刚娶了一房小妾还没享受几天,听到刚才几个问题心里又有了一番计较,嘴里喊到:“你家妻子与外人有染,那是你妻子与那奸夫的错,与我无关啊。”
裴峥心里此时正天人交战,闻言便提起鞭子狠狠地朝他身上打去,对方声音渐弱,最后没有了气息。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
自己的父亲居然对自己的女儿……他无奈的闭上眼,那个时候女孩拉着他的手软软的叫她哥哥,母亲在一旁笑着替他绣学堂用的荷包,而父亲翻看着他的功课,时不时提说两句,桌子上的灯光微微摇晃。
一转眼小女孩已经长大了,自己为了一个承诺去了北疆,母亲也不似以前爱笑,而父亲变成了想要染指女儿的禽兽。
还好自己回来了,一切还来得及。
小楼放下书本,天快黑了,哥哥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回来,那药好像真的有问题,大概他是去找人算账了吧,那药自己吃了几日,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一个灰衣小厮敲了敲门,小楼急忙把书藏在另一本书下,是个不太熟悉的面孔,应该是父亲院子里的,好像叫招财。
那个叫招财的小厮说:“老爷叫小姐您过去一趟,有些事要嘱咐您。”
小楼应了声,说道:“好,我与你一道过去。”
刚一出门就碰到令姨娘,令姨娘脸色发白,脚下虚浮,看见她眼睛闪光的向她福了一礼。
小楼连忙叫住了她:“宛娘你还好吗?要不要看看大夫?”
宛娘摇摇头,脸色黯然:“我只是小日子来了,有点不舒服,回去就好了。”有些乌青的嘴唇还在发抖。
据说有些女子来月事痛得要命,还好自己不曾有这种毛病,小楼心想,宛娘也挺可怜的,如此小就离开了父母,这样想着立即吩咐下人给她送了些红糖。
说了会儿话,招财提醒还要去找老爷,令姨娘突然拉住了小楼的手。
小楼讶然,宛娘的掌心冰凉,小鹿般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然后凑上前来,悄悄地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