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薇芙,这是你的笔名吗?”
“对。”
“这个名字很好听…这是你写的剧本吗?因为我看你拿的手稿里的格式很像是剧本。我知道你是闻歌的助理,却没想到你对做编剧也很感兴趣。”
“嗯,是剧本。我过世的母亲以前是自由作家,我看了很多她的遗稿,所以从小我就很喜欢写作。现在我跟在闻歌身边常常能看见他不管演什么都能把人物演活,我就幻想着能写一个特别合适他的剧本,然后找他做主演。”
“……你可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孩,不管是照顾人还是照顾你的喜好,你都很精通。薇薇…你介意我这样叫你吗?”
“…不介意。这本来是大姨从我名字里取的小名,但后来闻歌总爱唤小狗一样薇薇个不停地叫——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别人叫我齐厉薇我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可能我也和你一样。听人叫惯了时导,再叫我时安显的时候就很难有什么反应。”
“哈哈,没想到在片场像教导主任一样严格的时导居然也会开玩笑。”
“……我也没想到那个平日不敢怎么与我对视的女孩刚刚居然也开起了我的玩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可能是因为我自己也有做编剧的时候,现在我对你的剧本很好奇——葛薇芙,介意将大作借与我来欣赏一番吗?”
“时导……小小拙作,请大佬阅后不吝指教。”
“不敢当。长江后浪拍前浪,说不定一会儿我就得跟你之前玩的那个落地成盒里被打死的游戏人物一样,最后你只能在沙滩上找到我正可怜趴在地上的尸体了。”
“没想到身为片场总指挥的大忙人也知道这个游戏……唉,是我想错了。原来时导为人不但说话幽默风趣,而且话中的字里行间都处处彰显了说话人的博学与fasion。”
“哈哈,你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我可能也是一叶障目的受害者——一个人能刻画出如此理性而鲜活的女主人公,而且她的自身条件更是优秀到才智兼具。在我看来,这个人不应当是在闻歌面前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傻女孩。“
“薇薇,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
“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哭?”男人耐心询问并找寻了许久,终于在最里的试衣间找到了正如一只受伤小兽般蜷缩在角落低声哭泣的她。高大宽阔的身影如温暖阳光一样渐渐倾覆在她冰冷的身上,男人俯身将她拥进怀里,性感紧抿着的嘴唇微微松动,缓缓溢出一丝叹息。
“我刚才说错了,应该说为什么要为那种人哭,他根本不值得。”
感受到男人怀抱的温暖,她一边抽泣一边慢慢抬起已然哭成兔子眼般红肿的美眸。看向男人的眼眸依旧美丽动人,却已不复以往的清澈明亮,反而如浓雾一般覆着无穷而沉默的哀伤。
“……我也不想哭,可,可是我控制不了…我没想到我为他付出了一切,他…他却能这般狠心对我,而且是为一个只认识几天的女演员……”
“其,其实很多事情我都可以不在乎,甚至…甚至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连应有的尊重也不给我……就算这只是在外面装装样子也好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这么残忍……难道就只是因为,因为他知道我们家必须依附秦家,所,所以他就可以不把我当人看吗?”
听着她像是被伤透心后满怀绝望的话,时安显低头静静看着她,从头到尾那副俊朗而富有魅力的面容十分平静。但他圈着怀中人的双手却越发用力,好似想要将她从此便这样牢牢箍紧在怀里直至一辈子。
许久,时安显慢慢开口,却不是为了安慰她或是回答她那个现在看来显然无解的疑惑,“Vivian不是闻歌只认识几天的人,相反,很早之前他们就见过。他同我说过,他们相识是在巴黎的那场梦幻婚纱秀,他还说穿着婚纱的vivian像是一只误入城市的丛林精灵出场的刹那就全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思量着,时安显准备再添把柴火说道“当然他也被深深吸引住了”,却没想一只微凉柔软的小手趁着他停顿间悄然覆上了他的唇。
“别说了……我不想听。”
那双如迷惘的小鹿般湿润美丽的眼眸里盛满了心碎的哀求。
然而,她这副如雏鸟般受伤后默默舔舐自己血淋淋伤口的可怜而美丽模样,却激起了时安显埋藏心底一直隐隐燃烧着的怒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想着,他越发觉得她现在就正如这八个字所言。于是他随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欲移开她的温软小手开口厉声询问,却没想她竟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一般用力狠狠抵挡住了他的使力。
“时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已经从你的眼里读出了这次你想对我说的那句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吗?”她带着满脸泪痕静静望向他,但像是在看他,却又像是在看一片空洞的虚无。
“这句话我知道,我也知道鲁迅还说过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是我不觉得我可怜,虽然是被迫选择了这样的人生,但这终究都是我应得的……唔——”
不知道她的哪一句话猛然触动到了他,时安显兀地使力用一只手将她柔润的双肩紧紧圈锁在怀里,而另一只手则攀住她的后脑借力将她的柔嫩的双唇狠然送到他被遮掩了太久的嘴边。
这个吻来得猛然而意外,却又好像是猎人的蓄谋已久下的悄然结果。时安显如同一头矫健敏捷的美洲豹牢牢将她的唇舌紧困相接在他冰冷的唇中,他不停与她争夺两人口中仅存的水源,仿佛誓要将这个宛如在沙漠中前行数月的旅人嘴里的最后一丝水源都要统统榨干,让她从此只好如同那攀缘树干的藤蔓一般牢牢紧紧地依附在他身上。
“…时导,你在…时导,我们不能这样——”
可尽管他如此用力到仿佛是在孤注一掷,但让他失望的是她身体里却好似莫名蕴藏着一股强大力量,在他引诱得她开始意乱情迷接受他的时候骤然打破美好的旖旎犹如勇士般出现。
时安显低着头略带嘲弄地轻笑,这就是因为她爱着秦闻歌吗?所以她能在任何他试探着迈进一大步的时候迸发出坚决的理智将他猛然推开,以便拒绝他甚至任何其他示好男性的有意靠近。想到这,时安显能分明感觉到他脑中旖旎消散后的理智回归,他能察觉分析出她的拒绝原因,他也能精准品味出他方才心中悄然生出的嫉妒之味。
然而,他的理智却在看见她仰头挂着惹人怜爱的依稀泪痕看向他,漂亮的眼眸中盛满错综复杂的不安、抱歉以及坚定时,如碎后粘成完美如初的样子后的花瓶般再一次受到重击随即彻底分崩离析。
终于直到此时,时安显才深刻意识到一个一直被他刻意忽略并隐瞒在心底最深处的问题——他放不开这个女孩了。
长胜者不打无把握之仗。在他惊诧并欣喜自己内心的这般奇怪表现的同时,他开始一面细思筹划把她彻底圈进怀里的进一步计划,另一面则不停思量一旦文婧知道他强势插足进闻歌和她之间后可能有的态度。
许久,时安显听见自己故作冷静地开口,“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他吗?你应该也知道,闻歌讨厌我,或许已经恨我恨到随时想将我除之后快。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被他恨在心里数年的人,却被你深深吸引住了,而且随时想着将他取而代之从而永远照顾你、疼爱你。”
“薇薇,你可以利用我来完成你对他的报复,甚至…我愿意做你们之间不堪的第三者。我不想再让着他了,为了得到我命中注定的爱人,我也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不堪的第三者,报复……齐厉薇慢慢睁开眼,如湖面清澈平静的眼里盛满了疑惑与不解的探究。
为什么她会做这些梦?
为什么自从时安显这个让人想捉摸不透的男人出现后她便时常能梦见他?就连刚才只是在飞机上的短暂小憩,现在她的大脑里就蓦然出现了一段奇怪的记忆——奇怪到她隐隐觉得这并不是那个声音与她一样的女人的记忆,而是属于时安显的。
……为什么她会拥有时安显的记忆?甚至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她能清晰感觉到他在面对心爱的人时思绪繁杂的不安心跳。
还有那个从未表露过全名,却在俯一出现在何明瑞口中就与她产生了神秘联系的女人。那个神秘女人有着和她一样的声线,同样名字里带有“薇”字,甚至她能从方才时安显的记忆里的描述得知她还有一双与她相似的眼睛。
所以她可以猜测她们实际上是同一个人吗?齐厉薇转头看向昏暗的飞机舱的四周,怀着探究与怀疑的冷然神色的眼眸静静掠过每一个认识并熟悉的人。
或许早在妈妈改造她身体之前她就被人刻意隐藏了以前的记忆——而这个人可能是那个女人怨恨的文婧与秦家,也可能是秦闻歌,甚至可能是目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的世界?
为什么她会蓦地生出这样荒诞的想法?
——有一个冷静的女声在心底里答道,“其实你早就开始怀疑这不合常理的一切了。这副超越现实的神奇身体,以及妈妈在信里提到的,并使得你宁愿放弃自由也要回到中国去探寻的齐家衰败之因,还有之前你在沉入海中时听到的奇怪对话,甚至是这一段段不属于你现有经历的回忆……”
想到这,齐厉薇的大脑中猛然掠过一部电影的名字,那是《泰坦尼克号》的男主角扮演者参与拍摄的另一部经典科幻电影——《盗梦空间》。
所以她也和电影里的那些人一样只是静卧在躺椅上,然后被盗梦者操控梦境构造了现在她正站立的这个奇怪的世界吗?可是这个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刻意隐藏了她的记忆,却又控制着慢慢让她回忆起以前……他,或者说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当前进程被强制中止——”
又是一声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后,齐厉薇还未来得及挣扎着睁开眼看清那片刺眼的亮光,便如被人打入了安眠剂一般兀地陷入了仿若只有一片虚无的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