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晴日。
拉拢窗上遮帘,拨聚盆中炭火,确认小屋里足够暖和,乌岚才轻手轻脚合上门扇,走回前头工间。
宽大的桌台上散着工具纸卷,边上的灯盏叠满层层烛泪,师父的作息最近愈发乱了,昨天直到黄昏时分方至,今早恐怕又忙到天亮才休息。
私下小烈揶揄她,「还以为你那疾哥哥已经很夸张了,原来大人才是真正的饥虎饿狼啊。」
话中有话,表面是指师父和莫先生间的暧昧,瞄向她的目光却没个正经。
自从那一日後,大哥每晚都会回来南镇的老家,夜里即使再晚,睡梦中,身後总会拥来男子温暖的体热,间或着让人迷乱的不可描述。不会在醒目的地方留下印记,晨起後亦总拉着她共同沐浴,洗去萦绕满身的甜香,敏感的少女却始终能猜出她昨日又做了什麽。
蜷手呵着白气,屋里染剂的气味消散的差不多了,走到开敞的门前正要关上,看见檐下卧着一只雪白的猫咪,优雅地晒着日光,见到人来,不逃也不躲,眯起眼,朝她轻轻喵了声。
她笑弯了眼,蹲下身,也朝牠喵声问好,「小朋友,你趴在这里不冷吗?」
「喵。」
「冬天的阳光很舒服对不对,你的毛好白好漂亮,可以摸摸你吗?」
「喵。」
慵懒轻巧的回答,才伸手,却是被利爪火辣一挠,白猫威吓低嘶,她捂起手,哄道,「好好,不摸,不摸,不吵你,别怕。」
正安抚着猫咪,身後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乌岚。」
见有更多人来,白猫倏地跃上围墙,一瞬间便不见踪影,回首,一名少年背着手,不知何时进到庭里,站在她身後,低头看着她。
她眨眨眼,笑容慢慢自嘴角敛去,站直了身,「阿棠?」
察觉出她的疏离,白棠已然伸出要扶她的手,慢慢垂回至身侧,却也没说出来意。
一阵沉默後,她率先开口,「阿棠是要定制东西吗?我师父现下有事,你有什麽需求,方便可以先和我说。」
「不是。」少年静道,此时外出办事的小烈回来了,才踏入前庭,见到两人杵在门前,「咦,有客人啊?」
白棠只是盯着她,「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听见少年有些霸道的口吻,小烈立刻站到她身旁,背後似张开了母鸡翅膀,「岚岚?」
她点头,「好。」
小烈拉拉她,她轻声朝她道,「我出去一下,你待会就先用餐吧,不用等我。」
两人一前一後走出街巷,沿着西桥畔,坡斜柳树,冬霜垂枝,未到新绿时。
不愿走得太远,她望着前方的身影,「阿棠,我还得回去工作。」
少年终於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她,「你现在,有没有一点考虑我了?」
她静静回望着他,「不会有的。」
「你…」,他面色有些发白,双手紧握成拳,「当年在学堂,你和我说说笑笑那时,难道不曾对我有丝毫意思过?学堂一群男孩里,有多少人恋慕你,可是你只和我说话、只陪我一人吃饭,难道这不足以表示,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
她摇头,「我只当你是朋友。」
他罔若未闻,往前踏进一步,抓住她的手,「若你是因为,我年纪太轻,比不得你二位兄长,这两年,我对茶馆事务已经逐渐上手,自认将来必有能力能照顾你。後天我就要离境了,一年内,我会完成所有任务,直到被真正认可成年,再回来重新追求你。」
见他执起她的手似要亲吻立誓,她用力抽回手藏到背後,往後退了一步,「你努力,是要为了你自己,不是因为我。」
「为了得到我所想要的人,当然是为了我自己。」他嗤笑,如往日狂倔少年再现,「你从以前就喜欢少主,输给他,我自是认了,可是你竟然接受了白疾,你知不知道,当初大家怎麽说我的,第二个白疾,都是不合群的麻烦人物,有事没事,最喜拿我和他比较。」
「比较课业、比较才能、比较谁更惹人厌、谁朋友更少些,当初搬到南镇,以为只要忍个两年就可以毕业了,却莫名其妙变成另一个人的影子。知道你是他妹妹,故意捉弄你,却傻傻的连被欺负都不知道,还不知死活的一直靠过来。」
「你这样,说只把我当成朋友,却肯和白疾交往,只因为他是你兄长,所以理所当然的能拥有你,我没办法接受。」
「阿棠,」她看着他,「不是你接不接受的问题,而是我只想好好珍惜现在的感情。」
垂下眼,埋藏在心底深处许久的话,「我很感谢你,那时候愿意理我,你说是捉弄我,可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里头有任何恶意,所以不知不觉,依赖了你,利用了你。」
* * *
云族男孩在五岁时,便开始了蒙学教育,学识字、学算术、学书学话、学史学文、授天下事、勤卫家武,女孩则晚一年入学,因为人数少,七八十名学童里,女孩占数极少达成十位。在一票年纪要大自己一岁的同窗间,女孩始终被当成宝贝般捧着,乌岚身为少主之妹,白疾未来极有可能的婚配对象,更是师长同学关注所在。
个性内向的女孩,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在表现出平凡落於人後的迹象,勤勉有余,资值不足,虽然没人会拿女孩和上头两位优秀异人的兄长比较,但其年差廿岁的长姊及二姊,当年虽然是让大家头痛不已的小魔头,可该交出的功课成绩,从没失了族长颜面。
有心人将矛头指向乌岚之母非纯正的云族人之故,混血的孩子,难免有缺撼之处。
初上学堂不久,懵懂迟钝的女孩,没听出师长的话中另有意指,开心地和娘覆述被夸赞的内容。
娘听了,只是笑着摸摸小女儿的头,说自己小时候可没女儿这样认真,整天只想要玩耍,彼时赖在家中不走的姑姑听见了,则是露出美丽却又凌厉的笑。
而後,夫子很少再来和小女孩说些关心的话,检查她的功课,定正她的错误所在。
同年,山外一处常与族中往来的村落发生严重雪崩,家园毁去大半,幸存村人来到境内过冬,几户人家有尚在学龄中的孩童,夫子一一拜访过後,班上多出好几张新面孔。
其中一位脸圆圆白净的女孩,笑起来格外甜美可爱,才来首日,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不知为什麽,她主动亲近躲在角落,并不活泼的乌岚,「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可以喊你岚岚吗?」
女孩的名字叫榛儿,善赞美人,也喜欢照顾人,在一群被娇宠长大的云族女孩中,显得特别不一样。不会因为小乌岚看不出她的情绪而恼怒,不会因为对方思考要如何回话却拖得太久而不耐烦,女孩有时细微的示好,她都能发现,并且不吝於表现出欢喜之意。
冬雪消融,山村道路已通,榛儿的爹是能干的石匠师傅,因为接下了雕饰母神庙祭塔的工作,并没随着其他村人回乡。
两人成了整日腻在一起的好朋友,无话不谈,无话不说。
虽然榛儿和谁都能很好,可是最要好的朋友,是小乌岚。
榛儿喜欢跳舞,所以乌岚也学着她一起跳舞。
榛儿喜欢唱歌,所以乌岚也跟着她一起唱歌。
那些年,是乌岚自上学堂後,最无忧无虑的岁月。
大哥很忙很忙没关系,爹和娘偶尔彼此不说话没关系,疾哥哥对她爱理不理的没关系,夫子好像当学堂里没她这个人没关系,交不到其他的朋友没关系。
她还有榛儿。
可是十一岁那年春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榛儿家就在河堤附近,离乌岚家并不算远,小乌岚并没去过。有一次,和疾哥哥骑马沿堤要往大哥家路上,刚好碰见榛儿,她两手各牵着一位小男孩,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婴儿。
她很兴奋能在学堂以外的地方遇见榛儿,可是榛儿的反应却没想像中开心。隔日上学,榛儿请她不要到她家找她,乌岚答应了。
而後春日到来,突如其来的风寒,让乌岚请了几日假,回到学堂时,周遭迷漫着一股奇异的浮躁气氛,男孩女孩,时不时目光交会闪烁,虽然和平时没两样的嘻嘻哈哈,谈话的声音却高亢不少。
她不在意,只在意榛儿的位子是空的。
夫子说,榛儿同样也感染了风寒,已经告假了几天没来上学。
她回家後,央着娘和她一同去看榛儿。
接近石滩上的小房子时,门前头,榛儿双手环胸,整个人神情木然,听见马蹄声响,抬头望来的眼神,黑洞洞一片,让人心慌。
前庭竹篱上系着几匹眼熟的马,娘轻咦声,抱着她下了地。
此时医馆的人从屋里走出,低声向娘道,「师父请师娘能进去帮手吗,是位孕妇。」
「什麽状况。」娘取下系在鞍上的简便医箱。
「伤者酒醉,在堤坡上滑倒,胎儿不足五月,有小产迹象。」
她跑到榛儿身旁,看着她惨白的脸,同样感染了她的害怕,「榛榛,你还好吗?」
一句话,触怒了失魂落魄的挚友,「好?怎麽可能会好,你看现在这样,叫还好吗!」
她睁大眼,急着想解释,娘按按她的肩膀,「不要紧张,你们都先待在这里,没叫你们之前,不要进来。」
陪着榛儿,站在门外,想说话,又怕再惹她生气。
天色慢慢暗下,身旁的女孩始终沉默无语。
看着快要隐没在黑暗里的鞋尖,鼓起勇气,「榛榛别怕,我会陪你。」
久久,才听见她颓丧道,「你连自己,都顾不好了。」
榛儿的娘平安,但胎儿没有保住。
几日後,榛儿来学堂了,可是开始不和她说话,无论她如何问她是否那里惹她不高兴了,榛儿只是装做没听见,转头和其他人交谈。
榛儿周围很快就有了新一圈的朋友,而她,则是彻底的被孤立了。
几次後,她害怕再和她求和,然後再次被冷淡的漠视,以及一旁尴尬的他人。
学堂,成了一处不愿意靠近,却不得不去的地方。
小心翼翼,装作一切如常,幸好疾哥哥快毕业了,待在外头的时间更多,送她上学顶多到学堂外,不想让家里的人察觉出异样,那时的年纪,已足够让她明白自己的家族在族中的地位。
就这样,撑到了隔年的水悦节。
趁着学堂这几日不上课,好久没到大哥家小住了,她很喜欢大哥家的气氛,几位老仆彼此间感情很好,明明年纪都足够当她的爷爷奶奶了,斗起嘴来却又像小孩子一样,比幼龄学童还幼稚。
一行人躲在门後,正午,祭完酒回来的大哥才踏入门槛,身上礼服还没换下,便被她和大家偷袭成功,泼得一身湿淋。
「怎麽连鞋都没穿。」一把抓起想逃跑的她,抱坐到他臂弯上,老大不小的人,还故意甩甩头,一时间水花四溅。
她频频左右闪躲,笑咧了嘴,大哥挑眉,挠挠她,「丫头什麽时候笑起来,变成都没声音了?」
她一呆,歪歪头,「岚儿从以前就是这样笑的呀?」
「这记性,」大哥弹了下她额头,「你还曾经生生把疾逗笑过,忘了?」
「少主真是,三姑娘长大了,自然是比以前要更加秀气了,那像这些鲁汉,笑起来非要震个叶落鸡蹦才认为豪爽,」仆妇将厚巾递来,「都去换件衣服,三姑娘还等您用饭呢。」
大哥将她放下地,推着她往屋里走去,趁没人注意时,弯身悄悄覆到她耳旁,「等下别回到小厅,我会去接你。」
她疑惑地回头看向大哥,只见他低笑道,「看是要带书还是绣具什麽的,陪大哥躲人去。」
後院角落,大哥自厨子手中取过食盒,厨子抓抓肚子,提醒他道,「少主记得晚饭前回来啊,否则婆娘会宰了俺。」
「无事,就说我带岚儿玩耍去了,她不会生气的。」
厨子咕哝道,「那还要看今年又会有几位姑娘找上门哪,别人是眼巴巴求之不得,您倒是年年逃第一。」
大哥呵呵笑了笑,问她,「要走一段路,可以吗?」
肘上挂着小包巾,她点点头。
兄妹俩自後门溜出,步清风,踏竹径,昨夜下了整晚的雨,叶上不时溅下冰凉的水滴,满地落叶潮气未散,鞋面裤脚不多时便被浸湿,坡路渐陡,山径逐渐狭窄,只容一人通行,她跟在大哥後头,此刻无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嘴角原本的微笑悄悄淡去,未注意苔石青滑,一踩空,拐了脚,及时被一只手捞住,才没跌倒。
当大哥蹲下身,示意要背她,看着那属於男子的青衫背影,她突然感到一阵忸怩,「岚儿还能走,不用了。」
「上来。」大哥温声道,却是不容人拒绝。
两手抵着他的肩,背上负着他的琴,当他站起身,胸前往前撞上大哥,随即一道微微的疼,她瑟缩了下。
「脚疼?」
「没。」弱弱道,怎样也无法启齿,其实是成长中的小胸太过娇气,挨不得碰。
「待会找个能坐下的地方,我再看看。」
耳根有些发热,环着大哥颈子,小心不再去擦到敏感的地方,「好。」
正午时分,竹林间点点金光闪烁,男子悠然迈步,脚下沙沙落叶声响,黑发乌然,岁月静谧。
水悦节,一个能向心仪之人表白情衷的日子,被那麽多人喜慕着,大哥却避之唯恐不及。
而自己,只有那麽一个人,想要和她和好如初,对方却连给她说话的机会都不愿。
「每个人都好喜欢大哥呢,」她低落道,「可是为什麽要躲呢,娘说大哥这个年纪,早该娶妻生子了。」
「未曾情动,何来相守,」大哥面朝前方,语气如常,「只因为年数已到而求娶,不问本心,於对方是伤人,於自己,是自弃。」
她喃喃问着大哥,「情动是什麽样呢?」
「只幸萍水相逢,喜其喜,忧其忧,顾盼皆动容,与平日无异的举止言谈,一眼一刹间,却一心独往之,」她正专注聆听着,男子忽地又道,「大哥孤家寡人,或许由我回答你这个问题,并不适当呢。岚儿只要记得,日後,许你所爱之人,勿为嫁而嫁。」
「不嫁,」她摇头,「真要那样喜欢一个人,如果有一天,他突然不喜欢岚儿了,我会很难过,与其这样,岚儿宁可谁都不要。」
「不可以因噎废食,你还小,许多事还没经历过,就算未来会跌跤,自然也会学着去面对。」
委屈涌上眼眶,她已经跌跤了,而且伤口还一直流血不止,一句话脱口而出,「那岚儿嫁给大哥就好了。」
男子脚步一顿,然後低笑出声,「怕跌倒,所以才要嫁给大哥吗?」
敏感听出话语中的不以为意,她将脸埋至大哥肩头,没说话。
他温和又道,「大哥无法和你保证,你日後遇见的人,都能始终如一,但与人相交,不求别人如何待己,但求自己能真诚以对,无愧於心。」
假後,上学日。
一张纸条,悄悄放在榛儿桌上。
我们和好了,好不好。
坐在位置上,惴惴不安,女孩走来,重新对她露出笑。时隔一年又五个月,两人再次说了话。
一日之间,友谊重归如昔,彷佛中间的断痕不曾有过。
她不敢问榛儿不理她的原因,也尽量不去提及那段灰淡的过往,然而她明白,两个人都不可能再回到毫无芥蒂的往日。
她畏惧那样果断不留余地的决裂。
也是第一次尝到被在乎的人所伤的滋味。
开始学习不再镇日缠着对方,形影不离,不再一天到晚说着自己的事,然後等着听对方的想法或认同。
试着和其他人相处,而不是紧紧抓着一个人不放。
晓得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禁地,即使再亲近,都不容许触犯。
日子缓慢过去,冬日来临。
神庙工事告成,榛儿父亲打算归乡。
最後一日下学後,榛儿邀她一同回家,走在河堤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麽,眼看快到石滩,榛儿停下脚步。
「到这里就好,岚岚,谢谢你那天主动和我和好。」女孩背着手,踢着足下的小石子,「就算以後不能常常见到面,我希望我们还会是好朋友。」
她点头,看着好友欣然的目光,那一刻,心上的疤隐隐发疼。
榛儿离开後,她又恢复成一个人。
开春时,白棠自邻镇迁来,一位孤傲冷淡的少年,她坐在树下午食,他卧在树上午寐,从偶尔的交谈,到逐渐的熟稔。
就像两只离群的猫儿,旁观着总喜欢成群结伴的常人,他是纯粹不喜,她则是学不来。
夏日,信期初至,穿上处子锁,裙下掩不住的铃声,其他少女听见,主动拉着她说起悄悄话,话中,却都是关於疾哥哥和大哥的内容。
「好羡幕岚岚,有那麽好的哥哥们。」语气中毫不遮掩的嫉妒,她不知该如何应对,少年擦肩而过,勾住她的手,径自朝外走去,「吃饭,我有带山楂糕,你应该没忘记答应我的丸子。」
身後少女抱怨少年的鲁莽,嘴里咬下入口即化的糕点,她淡淡笑了笑。
有朋友,真好。
可是不该变成如此。
「就算那是依赖利用又如何,我不在乎,」少年步步逼近,直到将她困於柳树和他之间,「我只是想要你也喜欢我,接受我,乌岚。」
随着他的脸庞靠近,她终於惊慌起来,用力推着他,「我不要。」
「你只要回答我,如果今天先追求你的人是我,而不是白疾,你选择的,是不是就会是我?」他神情苦涩,「因为你从来学不会拒绝人,不是吗?」
她一怔,却感觉到少年狂烈的侵袭气息卷来,他再次压下脸,她慌忙以手遮住他的唇,吓得掉出眼泪。
「你犹豫了,所以我没猜错,当初白疾也是像这样逼你的,对不对!」他一拳砸至她身後柳树,「如果这样,你为何不能接受我!」
「放开岚岚!」少女火爆的声音响起,小烈强硬挤入她和白棠之间,使力推开个子比她要高壮上许多的少年。
「什麽时候,云族的男人沦落至此,要用强迫的方式来追求人啊。」女子慵懒的嗓音响起,只见香药铺的红老板缓缓走来。
「你说你喜欢人家,那为什麽惹人家哭了呢,」来至脸色苍白的少年面前,女子又道,「我所认识的白疾啊,可是个宁可自己忍耐,也不愿意让小情人皱个眉,掉滴泪,默默守候的好哥哥啊,这样好的人,为什麽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