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临的时候,我解开了他的束缚,因为他真的爱上我了。
那是一个黄昏,他在厨房帮我切菜洗米,我在炉灶前炒菜,突然他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他说,“我爱你。”我愣在原地,眼里涌起了泪花,他对我说了那么多次他爱我,每一次都能被我听出虚假,可这一次,这一次却让我感动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我说,“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他看着我的眼睛,又说了一次。
“真的。”我说。
飘雪了,他将我抱在怀里,坐在门前看雪花,身边放置着一个暖炉,我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我想养只猫。”我说。
“你就像一只猫。”他说。
“我喜欢猫,虽然它很笨,有时候还很虚伪,但是它总是会讨好你,让你觉得它真的很需要你。”
“它或许是真的需要你。”他说。
“是的,被我驯服后的动物都离不开我,不管是什么动物,只要被驯服了就再也离不开驯兽师,这是注定的。”
“离开了,会怎么样?”他问我。
“他会忘了怎么生存,最后再茫然中死去。”我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拿去养只猫吧。”他说。
“好,明天我们就去山里找只山猫吧,我知道山猫在冬天喜欢往哪里躲。”
“嗯,去吧。”
山猫长得比家猫狡猾,也没有家猫好看,但是驯服之后的山猫却比家猫更忠诚,因为它再也回不去了。
驯服野兽需要时间,这只山猫花了我大半个月,现在它已经习惯被我抱在怀里,喜欢上被我顺毛,会在我脚边撒娇,也再也不需要绳子和笼子。
已经进入深冬了,那个男人如他所说的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再没有过一点要跑走的迹象。这几天温度骤降,下起了很大的雪,男人如铁一样的身体竟然受了风寒,已经卧床两天了,药库里的干草药库存不足了,我抱着山猫上山去找点埋在雪地下的药根。山猫回到了它熟悉的山里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而是钻进我的衣兜取暖,被我嫌重拎了出来,又跳进我的背篓,它这样刻意的粘着我,倒好像是在告诉我,它真的不会走一样。
我背着山猫和药根走下山,在山脚的土地里刨出一颗大白菜,想着今天中午煮白菜汤。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屋里有动静,我想他大概是醒了,便想进去瞧瞧他烧退了没有。刚要踏进大门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剑抵住了我的喉咙。
“陛下,这个女人怎么处置。”眼前这个拿着剑指着我的陌生男人,正朝着我身后说道。
“杀掉。”男人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冰冷的,毫无怜悯的,响起。和那个说爱我的声音,一模一样,是他,错不了。
拿剑的人出手很快,没让我反应过来,就割断了我的喉咙,我仰身倒在雪地里,背篓被压坏了,山猫从背篓里跳了出来。
我瞪着眼睛看着我头顶上这个男人,我好想告诉他,“你会后悔的,因为你爱我。”
可是我发不了声。
“陛下,这只猫呢?”山猫在我的身边发出呜咽的叫声,嗅着我的脸庞。
“杀掉。”他说。
拿剑的人举起剑就要朝山猫刺去。
“等等,”他突然又拦住了那人,“留下吧,一起带回去。”
后记
他本是太子,却被一个疯女人挟持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像畜生一样关在笼子里,被她当成野兽一样驯养。
女人是兽使的后代,三四岁的时候便能让一头野兽乖乖听话,这个国家有一支别国都没有的军队,那就是兽军,兽使一族便是掌管这只大军的主人,兽军在战场上为这个国家赢回了很多土地,兽使的地位甚至高于那些王孙贵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兽使一族变得越发落寞,许多出生的旁系血脉都不再有着兽使的天赋,到如今,就只剩下两父女真正有着这种能力。
兽使知道自己的女儿挟持了太子,但他并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在他们失踪半年后,一只鸽子带着一张纸条飞进了王城,一瞬间全城人都知道太子被困在了一个山谷里。老皇帝在全国范围内发出通告,谁找到那个山谷谁就能获得丰厚的赏赐和至高的荣誉。兽使听说山谷的事儿后,陷入了沉思。
那山谷的入口只有真正流淌着兽使血脉的人才能打开,他不知道女儿是从何处得到地图的,因为那地图就连他也不知道。
老皇帝没能熬过这个冬天,临走前他将兽使叫至床前,求他把他的儿子还给他。
老皇帝走后,兽使在女儿的卧室墙上找到一个夹层,翻到了一份复制的地图。国家没有皇帝,政局开始动荡,民间暴乱也不断发生,兽使站在城楼,看着老皇帝家的江山,很久很久,然后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侍卫带着兽使的血和地图,找到了入口,以血为引,打开了山谷的入口。救出了新皇,杀掉乐兽使的女儿。兽使一族从此消失,兽军也在兽使自杀前夜被集体处死,没了兽使,那一群畜生就再也不是一支军队,它们早晚也会死掉,因为他们已经被驯服了。
年轻的帝王被救回之后,带着一只山猫,山猫总是抓得他浑身是伤,但他却一直容忍着。坊间还有传闻说,皇帝自那回来之后就染上了一些怪癖,他需要在行房之前服用一种软骨散,散掉自己大半的力气,才能让自己对女人起反应。不仅如此,他还喜欢将自己绑在床上,让妃子凌虐他。
山猫在回宫的第三年,跑回了山里,皇帝命人去寻找,却只找到山猫的尸体,很明显,它是饿死的,被驯服之后它忘掉了一切生存的技能,它不识路,也闻不出草药的气味,甚至连抓一只山耗子的能力都没了。
皇帝自那之后便开始生病,这病一直病了七年。皇帝在位的第十年,因积郁成疾而驾崩,享年三十九岁,留下来两个皇子和三位公主,最大的皇子也不过八岁而已。
有传闻说,皇帝临终的那段日子里,疯了似的派人去寻找兽使遗脉,想进入曾经囚禁他的那个山谷,却到死都没有结果。
或许,他的病,是从那天看着她倒在地上心里竟有个声音发了疯似的在呼喊着“不要”的时候开始的。那时候,看她躺在血红的雪地上,他竟然很想扑上去,将她抱起。那个女人给了他那么多屈辱,他恨她恨至骨髓,他竟然还会舍不得她,多奇怪的想法,多奇怪。而且,这种奇怪的想法竟一直到他死前还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