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最后的侍官--第二章 远去的信

议事堂的后厅不大,但是只置放了一张软塌,两个小几,因而显得宽阔起来。

宁鸢看着自己在距离女人还有五步远的距离停下。越过女人的肩头,能看到窗棂上飘飞进来的梨花花瓣。几抹雪白安静地躺在乌木上。是了,院子中的那株梨树能这么早开花,还是托了无回子的福,飞升后青宵界的灵脉更加活性,以至于连普通的凡木都受其恩泽。

女人身量娇小,只是通身的气势让人不能移开目光,她伸指从窗沿划过,白嫩的指尖黏起了一片花瓣。

窗中透进来的天光映照得她如画中人一般,明亮了整个屋子。

“我名月苏。”她细细打量着指尖的花瓣,似乎它极其有趣。

“晚辈宁鸢,见过月苏前辈。”感觉到自己又能控制身体了,宁鸢连忙恭敬地行礼。

“小姑娘,你一定对我的目的有所猜测,不如跟我说说看。”月苏语气温柔,看向宁鸢的眼神也是柔和的很。“我很好奇,为什么你那些师姐们都这般避之不及。”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宁鸢暗自腹诽,你那问题那么直白,但凡有点心气的,都不愿卖身吧。

宁鸢还想着怎么委婉地回答,却听月苏轻笑着道,“嗯,我猜你们大致是这样想的,修道之人不可无道骨,纵使修为不高,道心不可失。对吧?”

宁鸢吸了口气,点头应是。

“那你为什么愿意呢。”月苏注视着她深棕色的眼眸,“我看的出来,你是愿意的。”

“晚辈不过是如实回答前辈的问题罢了。”宁鸢有一双承自她母亲极为干净透彻的双眸,这让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时,有种令人信服的真诚。“再说,晚辈对前辈的目的并不了解,如果只是一味猜测,反倒可能错过了此生难遇的机缘。”

月苏的那三问,极为霸道。可这般霸道,反而让宁鸢猜测并非是去做炉鼎。

“机缘。”月苏弯了弯嘴角,“不错,对你确是机缘。”

“你大可放心。不要你做炉鼎,不过是正常双修罢了。而且你要服侍的那些人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干净了。”月苏双指揉搓着花瓣,“不然,对你的身子就不会要求那么高了。”

闻此,宁鸢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虽然她如果不能接受的话,自然也能选择拒绝,但对于报仇心切的她来说,无疑是非常煎熬的。从一开始,她的路就走得太痛苦了。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道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只要想着仇人还在逍遥快活,她就痛苦地快呕出血来。

宁鸢抬头,“既然如此,晚辈愿意一试。”

“不急,还有些问题没问完。”月苏离开窗边,走到软榻那坐下。“你也坐下吧。”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宁鸢乖顺地在她身旁坐下了。

“你的师父曾和我说过,你的悟性不高。寻常情况下,筑基就是到了头。若是有资源的话,嗑药到化神都没问题。在上界,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可是,都说化神是个分水岭,有悟性的人,不用在化神停留多久,很快就能进阶。而没有悟性的人,化神就是枷锁了。就算是上界的大宗门大世家都不愿意付出珍贵的宝物来强行提升废物的修为。听过你的仇人是那个今天刚飞升的小子,在资源贫瘠的下界都能在百岁出头的年纪化神飞升,他的悟性不低,飞升后肯定会有不少势力招揽他,不出意外的话,绝不会止步化神。至于你,最多就是化神。若是想手刃他报仇,简直是痴心妄想。空有修为,却无大神通术傍身,也没有千锤百炼的斗法之能,你们的差距太大了。”

宁鸢腿侧的右手,紧紧蜷起,微微突出的指甲将掌心狠狠地咬出了印子,却对这痛楚毫无所觉。因为月苏字字句句地全戳到了她的痛处。但她说的都是事实。她宁鸢,就是平庸至极的一个人,做一个凡人也没什么不好。坏就坏在偏生撞上了极品的纯阴之体这样的体质,从此就要背上这个体质仿若被诅咒般的宿命。她所深爱的父母因她而死。为了报仇,背井离乡地来到远在另一片大陆的玉华宗,怀着就算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的决心。

但是有决心就能成功么,悟性好的师姐看着天边的流云就能入道顿悟,而她看流云,还是流云。法术更为高深一点的,遇到艰深处她就碰到了障碍,完全没办法理解。她默默关注着无回子从结丹一路高歌猛进到化神。越是恨,就越是羡慕。原来正义从来不会怜悯某一个人,力量才是。

“还望前辈指点。”宁鸢深深地垂着头。

“你别恨你的体质,要知道这世间如果的代价太高。你不如想想,你的体质才是你的才能。你知道我那一界中有多少女修垂涎你的体质么,若非界律约束,拼着沾染因果,她们也要夺舍于你。”月苏捏住她的下巴,让宁鸢的眼睛直视于她,“你将获得的好处,与之现在,云泥之别。你将服侍的人,都是些无情的怪物,纵使他们虚情假意,你还能保持你现在的心情,爱着你心中的那个人么?”

月苏的一双猫儿眼满是嘲讽。

“我能。”宁鸢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回答。

宁鸢的眸光略略刺痛了她。月苏松开了钳制住她下巴的手,轻声道了句,“很好。”随手将指尖揉得粉碎的花瓣甩开。“给你一日时间收拾,后日一早我便带你前往尊界熟悉相关的事务。”

宁鸢从屋内退出来,在梨树下停顿了一会,拈了几片还带着泥点的梨花瓣,塞入空香囊中。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一张雪青色的传信符被取了出来。解开符页,催动灵力以特殊的手诀使之生效,一道道线条泛起金光,不多时,传信符已是灌满了灵力略有些躁动地想要飞入云霄。将香囊附在上面,松开手,传信符倏忽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宁鸢在树下略有寂寥的身影。

而宁鸢所不知道的是,原本在屋内闭目宁神的月苏只是一迈步,身已在万里高空,右手虚握,雪青色传信符便如折翼的鸟儿动弹不得。素指在其上轻轻一点,月苏紧接着便解除了对其的控制,目送着它按照预定的轨道一无所觉地飞驰着。

“叶愚,你可知道,我并非什么都不能做。”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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