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身份和教养,亚瑟没有骂出口。
但是贾哈德发誓,他真的看到了F口型。
“Poor Arthur。”吉娜一脸幸灾乐祸。“快去换身衣服吧,可怜的绅士,但事实上你该感到幸运,贾哈德没有朝下喷。”
Ada迅速的拿来了毛巾,终于,这一次,这个花瓶总算是有了点智商。
还好下午没有更多的预诊,只有一个临时插进来的新患者。
亚瑟换了衬衫,再次看向墙壁的钟表。
看来新患者迟到了。
这时贾哈德再次敲开办公室门,一脸歉意。
“我真的很抱歉,亚瑟。”
“没关系。”亚瑟甩着脑袋,示意对方进来。
贾哈德很识趣的关上门。
“你昨天推给我的患者,已经迟到了半小时了。”
贾哈德想了想。“哦,那个。我上次和你提过,是亨特的cast。你知道,他在追一个‘苏格兰场’的火辣女警,然后因为其所在缉毒组的民事诉讼,收下一些特殊的瘾君子需要做免费的心理咨询和治疗,这是个在年末行业总结交流会前的重要形象工程,你知道的。”亨特是贾哈德的好哥们之一,同是富勒姆的球迷,周末会一起去克拉文农场看比赛,所在律所就在隔壁三条街远。
亚瑟理解贾哈德的话,否则在这样寸土寸金的金融新中心区的隐秘心理咨询室,很少会接收来自伦敦西区以外的客源。
可以说这是社会阶级的无声隔阂,大家都知道那是堵透明的墙,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也绝不会轻易往上撞。
对于此次对特殊病患的免费问诊,论起参与性,工人阶级大概会不屑一顾转头就走并大骂保守党,而中产阶级则会耸肩围观,至于资产阶级?他们会称之为“慈善”。
“有的时候,好吧,事实上我经常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这个行业。”亚瑟的语气和表情有种诡异的矛盾感。
“你已经干了十年了,如今正是懈怠期。”贾哈德安慰道:“或许你该给自己放个长假。”
亚瑟挑眉:“如果我没记错,圣诞刚结束。”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去找个没人地方大喊一会,去做件没试过的事情,或者干脆找个性感姑娘约会,别再禁欲了。你现在的气质简直是个中年危机的老男人——就像我。”
亚瑟被贾哈德的讽刺哽了一下。“......你说的以上,我完全提不起兴趣。”
“因为是懈怠期。这真是个悖论。”
“对了,奥莉最近如何?”
奥莉维亚是贾哈德的妻子,一个灿烂的西班牙姑娘。
“很不好,她的腿肿的厉害,半夜里时常被尿憋醒,我需要起来给她按摩小腿还有给两个孩子喂奶。看得出来她这一次怀孕,比之前的还要辛苦。”贾哈德叹气:“真主保佑别再是双胞胎,也别再是个男孩。”
亚瑟但笑不语。
iphone"叮"的响了一声。
亚瑟道了声歉,拿起手机。
来自一个小时前的简讯,他的美国好邻居:哈伦.奥康纳。
【收到回信,关于我的新租客,有些事要告诉你。】
贾哈德很有眼色的自动起身,离去前叮嘱道:“记住克莱斯特的case很重要,媒体已经开始敏感,他的离婚律师和我说希望你千万别轻易答应让他的客户去见前妻,这对财产分割谈判很不利,而警方则对你的心理评判的专业度很信任,你知道,只要你打勾,禁令也许会撤销。谁都知道克莱斯特现在为了爱情根本没理智。”
“也许,我该打勾,为了真爱。”
亚瑟一脸英格兰人标准的“有趣”语气。
贾哈德留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亚瑟给远在香港的美国邻居去了致电。
他蛮意外奥康纳会把公寓租出去,因为他不需要这份钱。起码他们邻居的这十年,从来没有过。
但这次的租客似乎很特殊,所以他没有拒绝理由。
“总之,他会来找你取钥匙,我已经通知过了。我很抱歉麻烦你,汉密尔顿。”这一次倒是美国人少见的愧疚语气。
亚瑟的教养注定不会拒绝。
再说了,奥康纳这家伙都已经先斩后奏把钥匙留给他了!
在确定了今天的东区病人失约后,亚瑟决定提前下班。
Ada正在如常的坐在电脑后偷偷翻阅时尚杂志,看到他出来,立刻起身整理短裙。
“您要离开了吗,汉密尔顿先生?”
亚瑟穿着丝绸质感的白衬衫,简单的牛津纹西装裤,手臂上挂着灰色格子长风衣,很典型的英伦绅士的打扮,发髻两侧剃得很短,帅气的偏分头十分有男人味。
Ada止不住瞄了一眼,心跳不止。
“或许,我们一会可以去喝一杯。”她决定不放弃,继续主动出击。
亚瑟盯着她的脸,骨节分明的指骨套进黑色皮质手套里。
Ada决定给自己找个台阶。
“或许,和吉娜医生他们一起?”
“Ada,你是个性感姑娘,享受你的夜晚。”
亚瑟徒步离开工作室,下了轮渡后,一路沿着来路往家走,亚瑟自英国病人成立以来,一直住在现在这个单身公寓里,虽然在富人区但是也极有生活气息,近几年随着伦敦旅游业的蓬勃发展,游客的身影渐多,因此街头各色餐厅的选择和等级也变得选择丰富,他像往常般路过哈罗德百货,在Chai Wu用了晚餐。
进入餐厅后,商场的一切嘈杂和人流都被隔绝在外,现代感十足的装潢和专业的灯光让人很有满足感。
他喜欢Chai Wu的点心拼盘,精致可口的松露点缀的虾饺和带子饺还有招牌马来西亚奶油虾。
今天贾哈德说他像个中年危机的老男人,这个他可不信服。
他只是个自得其乐的单身男人而已。
不与人建立亲密关系,也并不会觉得孤独。
他拥有财富健康以及社会地位。
当然,如果他有生理需求,他会去酒吧,找几个漂亮姑娘。
但他不会带她们回家,只上床,不约会。
有的时候生活并不那么操蛋,只要你不向她奢求更多。
只是懈怠期罢了。
但他的确开始对自己当初的职业抉择产生怀疑。
亚瑟抬起头,目光有一瞬的茫然。
“Sir?”身穿白色制服的侍应生双手身前交叉,走上前倾身礼貌询问。
他抬起手,示意埋单。
回到公寓后,在门房的法国女管家卡佩夫人朝他礼貌问候。
“您有访客在等待,汉密尔顿先生。”
她用眼神示意电梯井前的袖珍大厅。
这座坐落在西城区的公寓楼和古老的伦敦很多其他建筑一样,在二战中幸存,且拥有着至少二百年以上历史。
然而内部结构经过现代化改造,并没有外观那么古朴典雅,反而很舒适宜居。
访客是位很健壮的男人,是典型的英格兰硬汉。
对方早已从沙发椅上站起身等待,大概有六尺三寸高。
“汉密尔顿先生?”
“我是。”亚瑟和对方握手。“您是奥康纳的新租客?”
男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自我介绍。
“威廉.麦金莱。”
亚瑟注意到对方的虎口有着很厚的手茧,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钥匙的确在我这里,请跟我来。”
电梯很快到了,威廉.麦金莱伸出手按住梯门 ,然后以保护的姿态让开了一步。
从他的身后,漫步走出了一位女性。
亚瑟突如其来的,心脏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