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底牌--第九章 变相惩罚

眠风的后脊椎骨不断的拉长,极其吃力地定在顾城的手心里。

寒意便像一阵阵的阴风,从对方的身上侵袭过来。

前头是男人清淡的鼻息和热气,而后背则是簌簌的战栗。

眠风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按理说,她自认为没有当真惧怕过顾城。可是此刻,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惩罚鞭打她,而她当真感受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那双唇逡巡往上着,抵达了眠风的唇角。

眠风嘤了一声,顾城张嘴咬住了她的下唇,这会儿还未用力。就算是往常,顶顶到这里也就停止了。然而他松了手,极快的挪到眠风的后脑勺处压住,把眠风的脸朝自己压来。

双唇严丝合缝的接上,眠风往前扑着搭住他的肩膀,直觉要往后躲,脑后的那只手却稳稳的压住让她无法动弹半分。

唇瓣被他顶开,湿热的舌头顶了进来,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这味道不难闻,润着罕见的香意,只是眠风有些无福消受,因舌头被他卷住吸得发疼。

他吃得很深,有时他的舌头几乎要顶到眠风的喉头处,那种被镬住的窒息令她头昏脑涨双腿发软。

她不觉着这是个吻。

然而心神都似被他的嘴巴全数吸去,榨得心疲力竭。

这让她想起廖华平的吻,他亲起她来,是柔柔又干净的。

忽然间,舌尖传来剧烈的刺痛。

顾城狠狠的咬了她一口,甩开眠风往后一靠,脸上泛着冷嘲之意,复又把手指尖最后一口烟咬进嘴里,在烟雾后阴鸷地盯住倒地的她。

“阿眠,这次你还 有什么话要说。”

眠风抹了一把唇角边的血腥,爬起来重新跪好。

“我知道错了。”

顾城把烟头弹下,拿脚尖用力的碾:“看你的样子,也是知道了。”

眠风无话,直挺挺的跪好,低垂着脑袋,两颊的头发凌乱的掉下来,衬得她低落萎靡。

“你要知道,我们这个行当,从来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上次你走运,还有机会。雇主也体谅我们,知道季仕康不好拿下。但是你怎么能把这难能可贵的第二次拿去喂狗吃呢?”

眠风双手伏地,重重地磕了响头:“是我的错。”

咚咚咚,连续三声,一下比一下重,地板都磕出了回声。

她磕一下就往前爬一步,磕完三下已经到了干爹双腿前,眠风谨慎的抬头,就见顾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沉黏复杂。

眠风犹豫又试探地抱住他的腿,把脸枕到男人的大腿上:“干爹,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只要你消气。”

顾城哼笑一声,抬手搭在她的脸上,勾起食指一下下的刮着她的侧脸:“上天都要帮你,我有什么办法呢。”

原来就在前天,也就是眠风暗杀季仕康的当天,雇主突然改变了主意,说是不要姓季的狗命,却要从他身上拿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眠风直起身来,眼里带着锐利的光芒。

顾城起身拿帽,率先往外走:“把这里收拾一下,给我滚回去。”

季长官遇刺,虽然他没受什么大伤,但是弄得全城沸沸扬扬,街道上戒严了好段时间。警察局和巡捕房双双出动,整日在街上盘问人群。季仕康手下的稽查队,更是直接冲去可疑分子的家里,进行突然袭击监察。无数留了案底的地痞流氓,在名单上挂了反动红字的,通通没少麻烦,一连串的丢进局子羁押,走运的一身伤地送出来,不走运的,抗了两天就死了。

吃下午茶的地方议论纷纷,几位阔少小姐围在圆桌旁,桌上放着高档的鎏金茶点盘,从上到下好几层点缀着花色不一的西式点心。一只琉璃的五彩瓶子立在最中央,插满粉色不一的绣球花。

其中一位阔少离窗边的女人特别近,为了博她的注意,特意把听闻到的消息夸张的抖出来:“蓝小姐,你是不知道,局子里的人就不用说了,这几天,里面日夜都在上刑。那叫声都能传到大马路上,可吓死人。”

蓝小姐衣着华丽,手上戴着一串金镶玉的吊珠,面上做着不以为然的表情,心里却仍旧忍不住要多听些。

阔少见她的目光扫过来,赶紧道:“局子就别说了,你是没看见陆老板那个销金窟里....”

他把声音放得特别低,蓝小姐不由得朝他靠过去,只听他得意地说:“啧啧,里面丢出好些男男女女的尸体,死相凄惨,都被扔到乱坟堆里,埋都没人埋。现在要是过去,兴许还能看到——”

“你闭嘴!”

蓝小姐忍不住发抖,远远地离了阔少,转头朝窗外看去。

外面也没什么好看,因着寒流过来,街上的人泰半穿的臃肿,鼻子嘴巴里哈出白气,行色也是匆匆。

来往的人流中有个杵着拐杖的姑娘,似乎被谁撞了一下摔倒在地,整一副穷酸像,跌到后惨白着一张脸,好似要哭。

蓝小姐的眼是看到了,却没看到心里去,掉头要人换杯热咖啡过来。

如玉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没想一只白白柔柔,指节纤长的手伸到她的面前,托住她的胳肢窝将她拽了起来。

等站稳了,对方弯腰从地方捡起她的拐杖,脸上展露出浅浅盈盈的笑,把拐杖递给她:“你可小心点,街上人多。”

如玉看她两眼,这人穿着细毛线的羊绒毛衣,领口处翻着两片雪白的衬衣领子,外头配着大方的呢子外套,一看便是有文化的新派女性,更何况她盈盈微笑中,展露着秀净美丽的脸蛋。

如玉敏感地从对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颇为自卑的低声道:“这位小姐,谢谢你。"

眠风不断地释放好意,又问她家住哪里:“反正我不赶时间,可以送你一程。你这样,很让人放不下心。”

如玉是刚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那位武副官,说是要送她去季公馆休养,她怎么敢呢?

左右纠结中,如玉选择赶紧先回家躲起来,于是接受了小姐的好意。

如玉住在安仁坊一间潮湿的小屋内,门板旧得发黑,她想请这位小姐喝杯热茶,可是妈妈和哥哥都不在家,炉灶上也是冷的。

眠风扶着她坐好:“不用忙,我还要去面试呢,改天再来看你,好吗?”

如玉讷讷的道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等她走了,还在想,她真的会再来看我吗。

眠风才从安仁坊出来,一辆军用厢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车上跳下两位军官。

她同他们擦肩而过,这其中一位她已经很认识了,不就是季仕康的副官武志平嘛。

眠风招手拦下一辆人力车,直往警务衙门去。不过一个小时,她已经办好了入职手续,成了稽查大队办公室后勤之一。

她在寒风凛冽的冬日里,乖乖的成了一位名叫叶翠微的公职女性。每天朝九晚五,工作内容也简单,不过是整理整理文档,接个电话,科室里有人来了就负责端茶倒水。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

这日早上毛科长罕见地按点来了,他一面走一面掳着自己稀疏的头发,与眠风碰了个面对面。

“赶紧给我弄壶热茶进来!”

他冷着脸吩咐,然而一等眠风端着整套的茶具进去,毛科长立马换了张弥勒佛的脸笑:“小叶啊,别客气,你坐你坐。”

眠风道哪敢,疑惑道:“您今天怎么这么早?”

毛科长的脸登时有些扭曲,愤愤地还带点惊惧:“那位队长今天要过来,我这么号小人物,哪里还敢偷懒?”

正说着,对面那栋楼里传来一阵整齐铿锵的脚步声。

毛科长跳起来,朝两只手掌哈气着搓了又搓,一溜烟就跑出来办公室朝对楼过去了。

半个小时候,他又跑了回来,跑了两个办公室,看到眠风后两眼发光:“就你了,小叶,快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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