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人语醒了,准确而言,是嗅觉赶在其他四感之前先行有了反应。食物的香气顺着她的鼻腔进入食道,勾着她胃里的馋虫咕咕作响。
“乖乖,你忘了你今天要赶6点的飞机去H市了?闹钟都响了好几回了,醒不了么?嗯?”
男人的声音轻缓而低沉,尾音带勾,搔得人心痒难耐,林人语感觉自己跌入了一团棉花云里,深深陷入那绵软的云层中,毫无反抗之力,从头到脚都被埋得严严实实。她沉溺于这样令人窒息的温床,可是男人却十分狠心,抓住她的手,毫不留情地将她拉了出来。
林人语蓦得睁开眼睛,房间里并没有人。
她做梦了?
林人语抵着头皮,希望能将困意混沌脑袋扯得清楚一些,随后她看了眼手机——4:45——比定好的闹钟晚了30分钟。
此时的林人语才真的完全清醒过来。
“Shit!”没有在床上多待,她用上自己最快的速度梳洗换衣,推着前一晚就整理好的行李箱匆忙从房间奔了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油煎类食物的香气,和梦中的一样,林人语看了眼时间,不得不忍痛割爱,强颜应上一句:“行修,我快赶不上飞机了,就不在家吃了。”
没有回音。
林人语早已习惯,并不在意,等到临出门换鞋的时候才听到厨房里男人的声音,清凉凉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凉薄,“人语,鞋柜上有煎饺和柠檬水,记得带上。”
她转身,恰好看到鞋柜上立着一个保温袋,袋子里有一瓶维C柠檬水和一小袋用牛皮纸包好的煎饺。
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桃花勾人的眼尾像是突然被蛰了一下,波澜泛滥,漾开了一圈一圈的春情。
窗外的景物沉着暗色,只透着些许微光。
厨房没有开灯,窸窸窣窣的水流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尤为清晰。
男人在水槽前洗碗,修长挺拔的身形挡住了窗户,光毫顺着他的轮廓边缘溜进屋内,毛茸茸的,小动物似的。
林人语心头一暖,他们是从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玩的青梅竹马,高三确认了关系,大学毕业领了证,情路基本没遇上什么挫折。沈行修一直都待她很好,算得上极尽体贴,只是男人性子清冷,又羞于表达,这才让林人语生出一种距离感,尤其是这两年,林人语的律师事务所业务倍增,沈行修又忙着画展的工作,两人都处于事业上升期,几乎没有二人世界的机会,不过这些问题都是阶段性的,最重要的麻烦还是……
林人语轻手轻脚地走到男人身后,伸手拥了上去。
男人身形一顿,许久才放松下来,问了句:“怎么了?”
林人语拿脸蹭了蹭他的后背,心疼得不行:“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刚刚她偷偷摸了一把男人的胸,全是骨头,她不知道男人这些日子会那么辛苦,都快瘦脱相了。
“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我和你说了多少遍,再怎么搞创作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在沈行修的问题上,林人语极为容易失去理智,她甚至都不打算去H市了,就想待在对方身边,买菜炖汤,仔细盯他吃饭。
“林大律师,工作要紧。”沈行修将洗好的碗筷放在沥水篮里,又道:“到了H市,记得发短信给我。”
林人语不干:“没人照顾你怎么办?”说完还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可她怕弄疼他,又立马松开。
沈行修没有说话,身体却已经流露出厌烦的气息,他在竭力避开她的碰触。
林人语面色一黯:“还是不舒服么?我们要不要抽个时间再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沈行修低着头,水流顺着他的指节流进水槽,他有一双好看的手,尤其是拿着画笔的时候,仿若造物者的馈赠。
沈行修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林人语失望地看着男人漂亮利落的下颚线,她始终不明白,性冷淡哪里就很好了?
沈行修并不是天生的性冷,刚结婚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像个性事饥渴的蛮小子,耍着各种花招来欺负她。林人语常受其扰,可性欲还未开发,每回结束不是痛就是痛。大抵在性上,女人总要比男人晚熟一些,等到某一天女人求欢不成时,才觉察到男人的身体已经出了问题。
林人语在律师界是有些名气的,她口才好逻辑强气场足,法律条款、经典案例,都信手捏来。可在两性问题上,林人语就成了一只不会出声的鹌鹑,小心翼翼地跟在沈行修身后,就怕自己不小心过了界,惹得对方厌弃。
林人语有个叫做阿双的闺蜜,是某家两性情感类杂志社的编辑,经常在各类公众号上发一些女性情感毒鸡汤。之前因为沈行修性冷淡的问题,林人语就找过阿双帮自己想办法,奈何闺蜜嘴毒,直接劝她找好下家。
“不能满足女人的老公有什么用?”阿双对林人语这样一心想要挽救性冷淡老公却每回都吃闭门羹的行为极度鄙视:“我看你老公挺自在的,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你也别逼他了。”
林人语眉头紧蹙,抿着唇,显然并不认同阿双的话。
阿双看她这样,也十分无奈:“林大律师,你知道我的,你这种情况我只会劝分。”
阿双是个享乐主义者,对她而言性比爱要重要得多得多。
“我以前一直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只要有爱就行了。”林人语自嘲一笑:“你说,爱真的比不过性么?”
“爱的本质就是多巴胺等激素的影响,最多不超过三年,人就算再怎样高智也只是个动物,不是神,不能靠精神来维系生命。许多精神类疾病,多数也都是身体内分泌出问题了,要靠药物治疗,不是心理咨询一下就能解决的。”
林人语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行修的状况是可以用药物治疗的?”
阿双简直服了这个女人,“既然医院查出性功能没有问题,那好好的一个大美人成天在他跟前晃,还是合法的,他为什么偏要去做柳下惠?”
是啊……为什么呢?
林人语想到了他们的第一次,那时她还是个大三学生,突然有一天沈行修告诉她,他租了一间画室,就在林人语学校附近的一栋商用楼里。
美术学院和政法大学各居城市的东西两边,他们每回见面几乎要跨越半个城市,沈行修将自己的画室安排在她的学校附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林人语并没有多想,沈行修也毫无异样,他平日里正经惯了,林人语万万想不到那会是一次“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