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樱想不到贺奕消失十天后的再次遇见竟如此难堪。
夏天的雨总是不可捉摸,说来就来,下班准备回家的她刚走没多远就下起了小雨,雨声淅淅沥沥有变大的趋势,她只得快速跑向就近的商场的避雨。身上不可避免的湿了,一道道的雨痕在棉质衣服上洇开,成为一团团尴尬的湿迹,和汗积在一起,黏腻又闷热。好在她穿的是黑色t恤和牛仔裤,并不会透出整个身体。
卫樱叹了一口气,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太倒霉了,早上出门看着是艳阳天,就没带伞。
她又想到了贺奕。一遇到不顺的事情,第一反应居然是想到他,究竟是因为他莫名的消失是最大的不顺还是他的离去使得心情格外糟糕的原因也未可知了。
她当然经常,甚至可以说每时每刻的在想他。
她统计货架上的昨天生产的吐司面包的数量的时候,数着数着,也会数出“10”这个数字。10天。他消失了10天。
卫樱觉得自己疯了,她怀疑这是梦。
虚幻的梦。
可是他的一切都那么清楚,他的眼睛,他眯着眼睛看自己时的那样浓稠的视线,他的手,他抚摸自己的身体,那颤动的余韵似乎至今还在。
那天晚上,他们还亲密的躺在一起,早晨醒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她有想过要打电话问苏诚音,她认识齐珽,而齐珽是贺奕的好友,如果开口,一定可以问出他在哪里的吧,至少,可以知道他的电话,可以听见他的声音,他的低哑又透亮的声音,他就是用这声音问自己要不要和他谈恋爱。
卫樱的确有打电话给苏诚音,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就是说不出口他的名字,她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他的名字,多念一遍,心中的某处就会更痒,像他对着自己的耳朵呵气,痒。
这样的思念多么具体。
就在卫樱再次,如同此前的无数次陷入对他思念的泥潭中时,他出现了。最先看到的是他的眼睛,他独特的曾倒映出自己身影的眼睛。卫樱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就在前天她还在人群中想象出了他的脸。但毫不犹豫的,她还是立刻跑上前,捕捉更多的他,她多么想他啊!
是真的他,是活的他。
他穿了一件粗毛线织的背心,浅粉色和天蓝色的粗条纹,下面是白色休闲长裤。他真好看,他简直是人群中不可忽视的漂亮男孩。他就像卫樱曾经收藏过的杂志中的处于完美光线和角度的模特一样遥不可及,他就像童年曾经久久徘徊过的橱窗里的昂贵物品一样闪亮,他是她的欲望,是她的无法忽视永不消失的欲望。
卫樱知道自己目光是如此的炽烈,他感知到什么的忽然侧过头看到了她。
可他仅仅是看了她一眼,又回头和身边的女人说话了。
是假装不认识自己的他。
卫樱庆幸自己没有失去理智的一头撞向他,去抱他,吻他,将凶猛的思念落实于他。她只是站在有点远的地方看他,看自己对于他的欲望,看他对于另一个女人的欲望。
卫樱一直维持着僵硬的站姿看着他们走远了,才生硬的像是忘了该怎么走路一样的提着脚在商场四处乱走。雨还是很大,暴雨,轰鸣着击向地面。真响亮的声音,相比之下,自己心碎的声音多么轻微,不必为人所知。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卫樱看着衣服上的湿迹,已经只有小小的几块,颜色也十分浅了。她脱掉衣服,赤裸着躺到床上,想到今天的贺奕,想到自己在心里无数次的念出贺奕这两个字的姿态,真是可笑啊。她终于哭出来,一点声音也不发出的静默的流泪。
人的感情真是奇妙。也没有认识很长的时间啊,但感情就是积累到了不可随意丢弃的高度。
她用手抹去眼泪,眼睛仍然湿润,她忽然有了勇气,打电话给苏诚音,“阿音,你有贺奕的电话吗?”
卫樱已经尽力掩饰,但声音仍带有哽咽。
苏诚音一听到便察觉到了,她颇为担忧的问,“这是怎么啦?不会是他欺负你吧!我真是要他宰了!”
“没有哎……”卫樱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诚音知道她的性格,不再多问,只说她以后一定要告诉自己,便把贺奕的手机号发给了卫樱。
但卫樱又犹豫了,那股忽然的勇气已经消失了大半。打电话给他,说什么呢,难道要质问他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不找自己,为什么假装不认识自己,为什么要说些虚情假意的话来引诱自己?
她还是复制了号码去拨号,心情紧张的听着嘟嘟嘟的声音。
贺奕接得很快,他说,“喂?”
她又哭了。现在是啜泣。
他立刻知道了是她。他沉默了几秒,听她的压抑的哭声,“卫樱?”
她想到他以前总是换着花样叫自己的名字,什么小樱樱,小樱花。她还是问了,虽然这多么狼狈,“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啊?”
贺奕叹气,“对不起。”
“我有喜欢的人。”
“她?”
“嗯。”
“她喜欢你吗?”
他并回答,又叹息了一声,安慰她,“别哭了。”
卫樱挂掉了电话。用被子将自己整个遮住,她像是回到了童年时候,那时候她太容易哭了,一哭就躲到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