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摸索着按开灯。
我的房间瞬间溢满了温暖的橘色。阿宝早就按耐不住的往我身上蹭毛,我弯腰抱起她,轻轻亲吻了她的耳朵,他却顺势将粉色的鼻头凑过来,抵在我的唇上,咪呜咪呜叫个不停。
我任由她用小小的尖牙摧残我的下巴和耳朵,因为我知道一个活物在这小小房屋间难以排解的孤独,我也会乐观地想,阿宝其实是想我多一点。
抱着她脱鞋放下包,终于拖拉的走到浴室门口,这么一小团黑白相间的温暖,让我舍不得放下,但阿宝已经开始挣扎,它讨厌洗澡于是也讨厌这个地方,我于是放下她。抬眼看到猫粮和水在我的小餐桌下摆着,并且充足,我才安心走进浴室。
床依旧舒软,虽然稍显窄小,但可以容下一只猫和一个女孩子。
阿宝显得很安心,早早便睡去,但我却不。房间虽小,但是窗子尺寸蛮合我心意,无论是阳光还是月光,都会毫不吝啬的倾涌进来,让我产生一种,其实我在某些方面仍是富裕的错觉,这种错觉理所当然的与现实接轨,让我想起一件又一件白日里发生过的事。
我阖上眼眸,熟悉的无力感汩汩涌来。我早已不再介意这种被困住的感觉,但午夜深处无数纷杂错乱的梦,便是我内心真正的答案。
他现在这个时间应该也在温暖的床上,或者依旧在工作,然而我知道这些猜测都太过虚假。我脑海中模糊的光线从他的额头一寸寸掠过至他的喉结,他的胸膛,他的所有,我脑海中他所有的样子都镀一层温柔的光。
那些抵足而眠的日子,让我现在痛苦不堪,我只将我的声音放得低之又低,几近痊愈,我对阿宝说,我想念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濡湿的吻,但我不能放肆的说出来,我怕阿宝依然记得他的名字,我怕阿宝在这样孤独的夜晚醒来,与我一起孤独,于是我只好这样安静的想念他。
一次又一次往返医院的日子,大约是我最怀念的日子。
他红润的脸颊日渐苍白,露出骨骼轮廓,但是我们仍然若无其事的在每个美丽的天气散步。我辞去工作,做好了花光所有存款的准备,他已自私到不再劝阻我,我也自私到不允许他和任何人夺走原本属于我和他的时光——当然,阿宝除外。
健康仍为他的所有物时,我们不懂究竟对方的关系是深是浅。当他的健康被剥夺时,我开始觉得他的每一寸血肉都筑成千尺围城,让我痛苦的缴械屈服于他。
当他的头发开始脱落时,我就在每场肉搏中,用力抓住他依旧显得宽厚的肩膀;当他开始消瘦时,我就用力的靠近他,荒唐的想这样他就会拥有我的精血;当他也不能再陪我散步时,我便使劲力气去学怎么样温柔又积极的一遍遍告诉他,他一定会活下去,活得比我,比阿宝,都要长。
我曾经不知道那些度量时间的普通人为什么要度量这种本来就虚无的东西。可是当我每天会掐着秒表数日子的时候,我想知道了个中缘由。
我没忍心让自己看他最后一眼,因为活着要花费好些力气,如果因为看他最后一眼,让我没了勇气,那阿宝该怎么办?它是我俩养了好多年的好孩子,在贫穷中依然没有弃我们而去。
于是就有了很多很多像今天这样的夜晚。或许是雨夜,也或许天上满是星星;或许我也不再害怕的闪电分给我一点邪恶的光亮,也或许我会拉上帘子,任由自己生根在黑暗里。
今晚月色可以算的上上佳,但我侧身拉上了窗帘。将脸埋在枕头上,会让我好过一点,至少抽泣称可以化小为无,区区一个湿掉的枕头与欺骗自己相比不足为提。
我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早上的闹钟将我叫醒,我梳洗整齐之后仍要去上班。
爱情在贫穷的世界中可以兑现成温暖,却无法兑现成金钱,所以我依然要认真的,努力的活下去。
我要亲吻还在睡的阿宝,备好吃的和水,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