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从转角处驶来的那一刻,她猛地站了起来。
商陆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紧跟着伸直双腿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到了花市已经将近快八点半了,正是最为热闹最为拥挤的时候。
走到入口处的时候,商枝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望见了路口的一家店面极小的便利店。
“你要不要买杯水?一会进了花市渴了还能喝。”她侧头看了看商陆,带着些许绻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一侧的肩膀上。“花市里的吃的总是贵些的。”
见他不说话只直直地看着她,她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把马尾拨到了后背上。
这时他才移开过于灼人的视线:“不用。”
商枝很快就买好了水从店里出来。
见他视线扫到了这边,她立刻展颜笑了起来。
背后是便利店里单调的日光灯的光亮,身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印着骷髅头的上衣,锁骨处有一小块镂空,露出一小片白皙得诱人的肌肤。
其实距离花市收摊还有很长的时间,所以他们很慢地走着。
她的心情似乎随着花市里的热闹氛围而比在家里楼下见到他时变得明朗了一些,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左顾右盼的,像个孩子。
他们一路上见到了很多卖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的摊子,除了最常见的各种花卉,还有卖小水母的,卖糖葫芦的,以及卖各种小头饰和花环的。但看来看去他们最后还是只挑中了一小盆多肉。
本来商枝还坚持着想买株稍微小一点的桃树的,但搬回去实在麻烦,所以最终也没有买成。
直到快要回到进来的地方时,原本口口声声叫着嚷着花市里的东西贵坚决不买吃的的人,在看到一个卖和果子的摊子时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不同口味的颜色各异的和果子摆好放在小碟子里,圆头圆脑的很是可爱。
她买了一个抹茶味的,装在塑料袋里用手拿着。
上面撒了很多的粉,有点像个头比较大的糯米糍。
他单单是看着,就大概能猜到这是怎样软而甜腻的食物。
她轻咬了一小口,浅绿色的内馅立即颤巍巍地从软糯的表皮中露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它掉下来。
也许是他盯了太久,商枝忍不住地开口问他:“你要吃吗?”
他稍稍地怔了怔,看向了捧着那份甜腻的食物的女孩子。
“……好。”
商枝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才小心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原本想着他会接过,不料他却直接就着她的手低下头就咬了一口。
温热的气息覆盖在了手指上。
她低下头,稍稍地抿了抿唇,然后收回了手。
回到家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沉沉睡去的人并不知道,夜晚如何的疲惫又宁静。
在意识模糊的睡梦里,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最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的那一刻。
同样是在这样的时节里。
同样是在逛完花市后疲惫不堪的夜晚。
汽车到站后,她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自小都不喜欢汽车里的味道,坐车久了还会觉得头晕。因而每一次下车都像重获新生一般喜悦。
商陆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下来,一手拎着她的包,一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一副很看不过眼她的样子。
故作高深,如和他一般年纪的所有男孩一样。
她不屑地撇撇嘴,等着他慢悠悠地跟上来。
究竟是什么时候动了那个念头的呢?
可能是那晚月色太美,清冷皎洁的光辉洒落在他的肩膀上。
可能是相处时间太长,那样理所当然的亲密让人不由地发生了误解。
可能是往日里的那份早已见惯的那张与她何其相似的脸被当时的氛围加上了过度的滤镜,她竟从这样的失了真的画面里看见了不动声色的宠溺的幻觉。
那时候她想,如果这样一辈子,那该有多好。
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直到后来这一天终于到来,她年少时梦想着的情景成了真实,她却突然发现,时间真的会不停地消耗一个人的勇气。
她再也没有办法拥有那样无知无畏的心情了。
那晚是商陆背着她回来的。
她很疲倦地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头倚着他的后颈。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了她的身上,温暖得令人眷恋。
等到了楼下,她从他身上下来,上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正想抬头说些什么,却被人一下子抱入了怀里。
她的身体僵了僵,但随即又放松了下来。
商陆默默地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鼻尖埋进她柔软的头发里,嗅到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阿枝”,他眷恋地任由自己的脸庞蹭着她的头发,“……我的小枝儿……别管了,什么都别管了。我们走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说好呀,你听话,宝贝儿,跟我说,好呀……”
“阿枝……”
年轻而英俊的男人近乎祈求地呢喃着,絮絮叨叨地反复,最后甚至带上了哭腔。
商枝越过商陆的肩膀,看见远处高悬在夜空中的月亮。
她轻轻地蹭了蹭商陆的衣服,闭上了眼睛,呢喃着叫他:“哥哥……”
哥哥,如果你提早八年和我说这句话,我一定义无反顾地跟你走。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温度的气息温柔地掠过他的耳边,像是从某个甜美而悠远的梦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