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刘仵作刚睡下就被拍门声给叫起来。
他挠了挠肚子,翻身下榻,语气不愉道:“谁啊!”
这大半夜的。
无人应他,刘仵作咕咕噜噜的嘴里埋怨着,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人,皮肤黝黑,眼睛却很亮堂,微微喘气看着他。
刘仵作一辈子跟尸体打交道,神鬼不惧,却在这少年郎直勾勾的眼神里产生了某种类似心虚之感。
“你是?”他皱着眉问道。
沈婥没有回他。
她劈手点了他的哑穴,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刘仵作的腰上,默不吭声的威胁着他走到了官府的停尸房。
无人认领的尸首,会在官府停尸房暂留七天,七天后,如果还没有认领,就会拉去焚化。
方家五口的尸首就在这里。
沈婥敲晕了看守,带着刘仵作进了停尸房,越往里面走,尸臭气就越重。
沈婥撕了两片小布条塞进鼻孔里,一个一个辨认尸体前的字样,待看见方远二字,她鼻头一酸,强忍了忍,才扭头对刘仵作说:“我现在给你解开穴道,我只想让你帮我看看他是怎么死的,不会伤你,但你如果大吼大叫的话,我的刀子可不长眼。”
她撩着狠话,刘仵作却直觉这人心是个软的,只能做个嘴巴架子,但他也没想反抗什么,只点了点头。
刘仵作掀开方远身上的白布,这人皮肉都被烧化了,就剩下一副焦黑的骨头架子,他一寸一寸的摸着看着,在脖子那里,停留了片刻。
“他的脖子被人扭断了,是被火烧之前扭断的。”
刘仵作说道。
方远一家的事儿热闹过一阵子,一夜之间五口人全死,在渭南城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时官府说是夜里起火所以都被烧死了,根本没有找仵作验尸,如今看来,这一家死的蹊跷。
他话音一落,沈婥手上的匕首哐当掉在了地上。
强烈的悔恨和自责牢牢的攫住了她。
沈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拧来拧去,难受的甚至无法呼吸了。
自己在码头上的举动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因此,才牵连方家一家惨死。这个猜测如今被证实,便是早有心理准备,沈婥也无法接受。
她扶着墙,才能勉强站住,但仍佝偻着身体,仿佛有巨石压顶。
刘仵作看这小兄弟难受的样子,猜测他跟这方家人应该是认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安慰了一句。
“节哀顺变吧。”
……
节哀顺变?
沈婥嘲讽一笑。
如何顺便?
这一家几口活生生的人命,凭什么要为她的冲动买单?
暴戾的情绪在沈婥的血管里横冲直撞,她扶在墙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轰一下,拳下的墙壁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
刘仵作几乎瞬间便感受到了对面沈婥的情绪变化,就像一只本质温顺的兔子变成了一头孤戾的狼,他忍不住往后挪动了两步,然而下一刻,这人就不见了,速度之快,刘仵作眼中只剩下一片残影。
……
沈婥在寂静的黑夜中以诡异的速度疾驰。
“白锦梵”是很变态,三天时间,沈婥几乎没有睡足一个时辰,往往她刚睡着,就被“白锦梵”打醒,然后,逼迫沈婥学习她的招式,一次又一次把沈婥摔到地上,再一次又一次的把她拽起来。
她用棍子敲打沈婥身上的穴道和所有的人体薄弱点,直到沈婥可以记住并迅速反击,把沈婥和石头一起丢出洞外,让她踏着石头再飞回来以训练她的轻功。
就这样,无休无止。
但这毫不怜惜和没有保留的训练,让沈婥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了最大的提升。
在洞内的最后一个时辰,沈婥跟“白锦梵”对打,竟也能在某些招数上不落下风。
某种程度上,她要感谢“白锦梵”。
只有内力,没有招数,她是报不了仇的。
哪怕六个月后她就要死了,死之前,她也要为无辜惨死的方家五口人讨回公道!
……
沈婥还记得,沐家堡就在君悦客栈的北边,过几个街区便是。
她在屋顶上极速飞掠,待看到一处巨石建的高门,才停下。大门上写着三个遒劲的大字,沐家堡。
沈婥的眼神沉了沉。
她抽出帕子,掩住自己的脸,然后,像一条游鱼一般,无声无息的潜入。
……
“主上,有人夜闯沐家堡。”
守在沐家堡外的探子很快便把消息递了过来。
姬云霄正在写东西,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
“何人?”
霍昭拱手:“不知。只道那人功夫高强,伤了沐家堡许多弟子,连沐封也未讨得好处。”
“李卓尔呢?”
“并未出手。”
姬云霄搁了笔。
沐家堡系六大门派之一,沐封又是上一任龙渊主的弟子,在这样的地界儿硬闯还能伤了人,姬云霄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
有趣。
“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