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绮户重阁 (18R)--010爱染嗔恨心难平,香径漫漫夜更长 (1)

江行风与秦行歌牵着手穿过回廊,尽头已有宫人候在敬祀殿两侧。他原想松开手,没想到行歌垂首盯着脚尖,未发现前方的宫人已近在眼前,仍是牵着他的手未放开。江行风看了行歌一眼,轻咳一声。

行歌闻声抬眸瞟了一眼行风,不甚明白他的意思,但前头宫人们纷纷跪下呼贺殿下千岁,她转瞬间明白两人太过亲昵,赶忙放开手。但行风此时却淡淡一哂,复而握紧了她的指尖。

行歌迷惑地看着他,不晓得为何行风改变主意。他的表情温煦,唇瓣噙着淡笑,宁静致远,一副与她在人前亲昵理所当然。行歌羞红脸,想抽回手,他却不许,握得更紧。直到宫人领着他们抵达祭祀桌前,两人交握的手都没有放开过。

两人伫立于祭祀桌前焚香祝祷后,宫人又引两人至另一头的殿门前,推开沉重厚实的雕花红漆杉木大门,一道光由大门细缝间射入敬祀殿,一道细长的光影打在墨石地坪上,像是一条笔直的指标,闪花了行歌的眼。她眯了双眼,不知门后是怎样的阵仗,她的表情僵硬紧张,指尖微微颤抖,连背脊都有点湿凉。站在她身侧的行风突然抚上她的背,她一惊,挺直了背脊,侧头看向江行风,一脸迷惘不解。

江行风见行歌一脸惶然,她的背脊轻微颤抖,明白她第一次面对人群,情绪难免紧绷,于是倾身轻声说道:「虽说父皇与萧皇后已在天坛上,坛下文武百官和万千黎民百姓等着。但有我在,无须紧张,留神些便是。」语毕,轻轻拍抚她的背。

行歌见他如此温柔相待,满心感动,对行风灿然而笑,眉眼弯弯。

行风望着她笑靥如花,心尖颤动。这一路走来,他不过是给予她些许的温柔,她却已倾全然信赖之心,他的唇畔笑意转深,低声对她说:「外人面前不要露齿而笑,不庄重。」

行歌听了,赶忙端肃容颜,表情反而僵硬。行风内心直叹这么纯真无心机的她真的是傻气的可以,真的能当细作吗?

两人甫一踏上天坛,坛下众民欢声雷动,声音如浪一波波袭来。行歌看着脚下万民,脑袋却是一片空白。所幸行风在身侧,注意到她的走神,在她耳边轻语:「专心啊。等等酹酒仪式由我来做,你退于一侧便行。」

行歌闻言,抬眸望着他。行风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一笑,眼神载满自信与疼宠,行歌蓦地羞红了脸,垂头浅笑。

一连串的祭祀仪式,皆由身着暗红色长袍的祭司完成。除厄、消灾、赐福、祭歌吟唱与舞蹈。午时一至,起风了,两侧乐师奏起波澜壮阔祭鼓之乐,庄严而慎重。江行风往前跨步至祭祀桌前,举起斟满美酒的爵器,站定后,由左至右单手将酒洒于天坛祭酒台上。

江行风洒下第一杯酒,开口以悠扬的音调吟唱着:

「第一杯,敬天地,敦品崇礼。」

「第二杯,恪遵四维纲常,君臣重忠义。」

行歌站在行风后方,瞧着他广袖与祭坛上的代表五行的五色彩带与旗帜因大风翻飞,猎猎作响。他轻甩广袖,自信的眼神左右扫过众臣与军民,天生王者气质难以掩蔽。行歌回想织锦园初见至今,他的转变,待她温柔,令她心折。

「第三杯,礼万民,仁爱存于心。」

当第三杯酒洒落于地之际,顿时群众赞喝声响起:「恭祝太子与太子妃殿下百年好合,皇孙早诞,楚国国运昌隆,举国康泰!」

行歌望着浅笑的行风,只觉得大婚悠然如梦,但最真实的他,将来的每一日,都将与她一同度过,便万分期待。

**

天坛祭典后,楚魏帝召来皇子女于皇干殿家宴。等送走楚魏帝与萧皇后后,已是申时。昨夜被行风狎弄到四更天,又身着华丽沉重服饰的行歌已累坏了,由宫人搀扶先行上了车辇,静静地候着依旧精神奕奕与祭司话别的行风。待他上车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行歌海棠浅卧之色。

迟疑一瞬,行风终究选择坐在行歌对侧,看着她随着车辇行进,摇头晃脑,若有所思。

行歌昏睡着身体不自觉往前倾,险些伏倒,却还未转醒。行风只得举臂撑住她,心里暗想,真睡着而非用心计?瞧她这么打盹,迟早会摔个鼻青脸肿,于是他移动身子,坐到行歌身侧,让她的头倚着他的肩,睡得安稳些。安顿好行歌,行风才转头望着窗外残阳,听着行歌平稳的呼吸,一路安静闲适地回宫。

抵达东宫时,天色已暗,宫人们点了灯,华灯初上,整座雕栏玉砌的宫城在夜里张扬着璀璨点点金光。江行风侧头看着依旧熟睡的行歌,内心纳闷,昨晚和今日让她这么累吗?

但他岂知这几个月行歌寝食难安,如今大婚底定,行风在行歌心里已奠定温柔可靠的模样,心情一放松,她的疲倦感一拥而上,便沉沉睡去。

行风轻轻拍拍行歌的脸,只见她嘤咛一声,皱了眉,再度往自己肩头钻去。她头上的珠翠金冠扎的他颈项微疼,行歌这般撒娇姿态却蹭得他心里酥软,甚至一缕温软、窃喜的心思缓缓萦绕。

江行风见叫不醒人,干脆直接将行歌打横抱起,宫人见太子怀中搂着熟睡的太子妃下了车辇,急着想接过手服侍,但行风只是摇摇头示意,便大步跨入东宫。

夜里的香径飘着月见草的韵香,夹道为大婚而吊挂的赤色灯笼在夜里散出匀匀的红光,江行风抱着行歌缓步向前行,身后的宫人与太监们皆识趣地跟在几丈之外,谁也不敢打扰这静谧的时刻。

偏偏有一身袅娜绿影远远疾步而来,就等在香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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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风与秦行歌牵着手穿过回廊,尽头已有宫人候在敬祀殿两侧。他原想松开手,没想到行歌垂首盯着脚尖,未发现前方的宫人已近在眼前,仍是牵着他的手未放开。江行风看了行歌一眼,轻咳一声。

行歌闻声抬眸瞟了一眼行风,不甚明白他的意思,但前头宫人们纷纷跪下呼贺殿下千岁,她转瞬间明白两人太过亲昵,赶忙放开手。但行风此时却淡淡一哂,复而握紧了她的指尖。

行歌迷惑地看着他,不晓得为何行风改变主意。他的表情温煦,唇瓣噙着淡笑,宁静致远,一副与她在人前亲昵理所当然。行歌羞红脸,想抽回手,他却不许,握得更紧。直到宫人领着他们抵达祭祀桌前,两人交握的手都没有放开过。

两人伫立於祭祀桌前焚香祝祷後,宫人又引两人至另一头的殿门前,推开沉重厚实的雕花红漆杉木大门,一道光由大门细缝间射入敬祀殿,一道细长的光影打在墨石地坪上,像是一条笔直的指标,闪花了行歌的眼。她眯了双眼,不知门後是怎样的阵仗,她的表情僵硬紧张,指尖微微颤抖,连背脊都有点湿凉。站在她身侧的行风突然抚上她的背,她一惊,挺直了背脊,侧头看向江行风,一脸迷惘不解。

江行风见行歌一脸惶然,她的背脊轻微颤抖,明白她第一次面对人群,情绪难免紧绷,於是倾身轻声说道:「虽说父皇与萧皇后已在天坛上,坛下文武百官和万千黎民百姓等着。但有我在,无须紧张,留神些便是。」语毕,轻轻拍抚她的背。

行歌见他如此温柔相待,满心感动,对行风灿然而笑,眉眼弯弯。

行风望着她笑靥如花,心尖颤动。这一路走来,他不过是给予她些许的温柔,她却已倾全然信赖之心,他的唇畔笑意转深,低声对她说:「外人面前不要露齿而笑,不庄重。」

行歌听了,赶忙端肃容颜,表情反而僵硬。行风内心直叹这麽纯真无心机的她真的是傻气的可以,真的能当细作吗?

两人甫一踏上天坛,坛下众民欢声雷动,声音如浪一波波袭来。行歌看着脚下万民,脑袋却是一片空白。所幸行风在身侧,注意到她的走神,在她耳边轻语:「专心啊。等等酹酒仪式由我来做,你退於一侧便行。」

行歌闻言,抬眸望着他。行风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一笑,眼神载满自信与疼宠,行歌蓦地羞红了脸,垂头浅笑。

一连串的祭祀仪式,皆由身着暗红色长袍的祭司完成。除厄、消灾、赐福、祭歌吟唱与舞蹈。午时一至,起风了,两侧乐师奏起波澜壮阔祭鼓之乐,庄严而慎重。江行风往前跨步至祭祀桌前,举起斟满美酒的爵器,站定後,由左至右单手将酒洒於天坛祭酒台上。

江行风洒下第一杯酒,开口以悠扬的音调吟唱着:

「第一杯,敬天地,敦品崇礼。」

「第二杯,恪遵四维纲常,君臣重忠义。」

行歌站在行风後方,瞧着他广袖与祭坛上的代表五行的五色彩带与旗帜因大风翻飞,猎猎作响。他轻甩广袖,自信的眼神左右扫过众臣与军民,天生王者气质难以掩蔽。行歌回想织锦园初见至今,他的转变,待她温柔,令她心折。

「第三杯,礼万民,仁爱存於心。」

当第三杯酒洒落於地之际,顿时群众赞喝声响起:「恭祝太子与太子妃殿下百年好合,皇孙早诞,楚国国运昌隆,举国康泰!」

行歌望着浅笑的行风,只觉得大婚悠然如梦,但最真实的他,将来的每一日,都将与她一同度过,便万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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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祭典後,楚魏帝召来皇子女於皇乾殿家宴。等送走楚魏帝与萧皇后後,已是申时。昨夜被行风狎弄到四更天,又身着华丽沉重服饰的行歌已累坏了,由宫人搀扶先行上了车辇,静静地候着依旧精神奕奕与祭司话别的行风。待他上车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行歌海棠浅卧之色。

迟疑一瞬,行风终究选择坐在行歌对侧,看着她随着车辇行进,摇头晃脑,若有所思。

行歌昏睡着身体不自觉往前倾,险些伏倒,却还未转醒。行风只得举臂撑住她,心里暗想,真睡着而非用心计?瞧她这麽打盹,迟早会摔个鼻青脸肿,於是他移动身子,坐到行歌身侧,让她的头倚着他的肩,睡得安稳些。安顿好行歌,行风才转头望着窗外残阳,听着行歌平稳的呼吸,一路安静闲适地回宫。

抵达东宫时,天色已暗,宫人们点了灯,华灯初上,整座雕栏玉砌的宫城在夜里张扬着璀璨点点金光。江行风侧头看着依旧熟睡的行歌,内心纳闷,昨晚和今日让她这麽累吗?

但他岂知这几个月行歌寝食难安,如今大婚底定,行风在行歌心里已奠定温柔可靠的模样,心情一放松,她的疲倦感一拥而上,便沉沉睡去。

行风轻轻拍拍行歌的脸,只见她嘤咛一声,皱了眉,再度往自己肩头钻去。她头上的珠翠金冠紮的他颈项微疼,行歌这般撒娇姿态却蹭得他心里酥软,甚至一缕温软、窃喜的心思缓缓萦绕。

江行风见叫不醒人,乾脆直接将行歌打横抱起,宫人见太子怀中搂着熟睡的太子妃下了车辇,急着想接过手服侍,但行风只是摇摇头示意,便大步跨入东宫。

夜里的香径飘着月见草的韵香,夹道为大婚而吊挂的赤色灯笼在夜里散出匀匀的红光,江行风抱着行歌缓步向前行,身後的宫人与太监们皆识趣地跟在几丈之外,谁也不敢打扰这静谧的时刻。

偏偏有一身嫋娜绿影远远疾步而来,就等在香径尽头。

在含娴殿内等候太子回宫的奉晴歌听到贴身宫女来报,匆匆披上外衣,赶来迎接太子,顺便也是瞧瞧太子妃到底何方神圣,有多少能耐。但他没想到入眼的却是如此令她感伤的情景。

瞧着江行风一身赤红金绣衣袍,怀中抱着头戴霞钗金冠的女子,两人在这夜凉如水,香风袭袭的小径安静地走着。江行风的眉宇间盈满宁静温雅,她何曾见过?哪次江行风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是满怀深意,总让她战战兢兢,就怕得罪了他,便失依靠?

最让她不甘心的是他们两人连名字都是这样相配。江行风、秦行歌,乙未年八月十五巳时迎娶,午时大婚,大婚十日,同寝同辇。

即便是夜里,瞅着太子抱着太子妃仍旧刺目。明明她和秦行歌只差一个字,连姓氏也是如此相似,秦与奉,有何差异?为何,今日在江行风身边的不是自己?为何现在在江行风怀中熟睡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难道说身世显赫就能强压群芳?

秦行歌所拥有的是自己从未享有过的恩宠,奉晴歌只觉得一丝怨一丝痛还有惊疑与妒怒慢慢染满全身,爱染嗔恨,站定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双拳紧握瞪视着行风。

行风望着沉睡的行歌呢喃呓语,眼角噙着轻笑。但他一抬眸觑见奉晴歌时,有些讶异,却没停下脚步。只是随着三人的距离越接近,见着奉晴歌脸上带着闪烁的眼神,充满责备委屈神色,他突然感觉对奉晴歌似乎有些说不清的愧疚。这股愧疚感狠狠扫去他对怀中人儿的柔情与慾望。

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解释自己,只是无声地穿过香径,越过奉晴歌,无言地走向未央殿。

行风与晴歌擦身而过时,晴歌已看清怀中女子半埋在江行风胸膛上的小脸。

两个女人的外表天差地远,各有风情。晴歌并不认为她比不上行歌的外貌,但行风对待她们的态度与方式,让她深觉矮了行歌一截。她心里的痛楚逼出了眼眶,却又倔强地咬了唇,转身朝向香径侧弄若无其事地离开,就是不肯让後方的宫人们看见自己的难堪。

**

回到了未央殿的暖阁,行风轻轻将行歌放在床榻之上,令宫女为行歌卸下头钗与更衣。随着妆容已净,行歌露出原本那张素雅恬静的面貌,清灵乾净。而後行风又想起香径中晴歌眼中的伤心、震惊与委屈,内心一叹。

摒退宫女,他起身走近行歌,坐在床榻侧,支手撑在床榻,俯看着行歌静谧的睡颜,忍不住抬起手,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脸,她的唇,顺着她的颈项而下,扫过她的锁骨,隔着素白云纹蓝绣肚兜滑过她的胸口,而後停止。

他俯下身,轻啄着那樱唇,品嚐着应属於自己的女人唇间的淡香。行歌让他扰得皱眉,嘤咛一声,转身背向他睡去。行风见状,微微一笑。但脑海中浮现晴歌在香径里无声控诉的表情。为了见面两次的女子,他的太子妃,他恐怕真伤了晴歌的心。

该怪晴歌太不识趣?让他不得不与她擦身而过?

又或者他一开始就不该抱着行歌回宫?只是,宫人想接手抱过行歌那一刻,他的确是不想放开怀中的暖玉温香。他已在无意识间做出选择了吗?

行风转念又想,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是怎回事?只是为了一个新婚的太子妃便迷失自己?

在这宫中,不怕任何人的谋害,只怕迷失自我,进退失据!心一凛,他往後退开,凝望着行歌的睡颜,五味杂陈。

此时,暖阁外响起了太监李春堂的声音:「殿下,已备妥晚膳,是否与太子妃一同用膳?」

行风这才停止沉思,却问道:「方才奉侍姬回含娴殿去了?」

「是的。」李春堂回道。侍奉殿下这麽多年,岂会不知自己主子的心思?想来晴歌对太子来说,依旧是特别的存在吧。「奴才遣人请奉侍姬准备侍寝?」

江行风却道:「…不必了…」

李春堂闻言惊诧,太子居然不是要摆驾含娴殿用膳,而是要留在暖阁这儿?那是表示太子妃在短短两日内已在太子的心中占了不亚於奉侍姬的位置?

「还杵着做什麽?」行风睨了一眼李春堂,沉声喝道。他心知自己的行止与往日不同,李春堂八成在揣踱推敲。「让人将晚膳送进来,吾要在此用膳。」

李春堂急忙应了声,往殿外而去。

这短短的谈话间,行风便发现内心幽微的改变。他暗自心惊。那种沉重之感,像是秤陀一般,压得他郁闷之气充塞心中。

他转头望着行歌,低哑地在她耳边说:「如果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那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但他却忍不住拥抱行歌,心里有股难言喜悦悄悄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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