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传书已经先一步到了建康,侍中谢琛收到刘易安欲亲自来京献上流寇首级的书信。
虽然朝中颇有人不愿刘家再度夸耀军功,但谢琛一心辅佐太子,对于太子一系的刘家也不由多给几分情面,便在皇帝面前说了许多话,极力促成了诏令颁下,令刘易安回京献首级。
如此一来,刘易安便能辩说是寇首在徐州已除,只是有极少数流民混进了吴郡。
虽然不知道景王最终会怎么向皇帝汇报金光寺的变故,但流民即然已经被度天带走,只要在六郡地盘上销声匿迹,那么上上下下,谁都不想去较这个真。
朝中诏令下发之际,刘易安已然带着蕙卿,微服回到了建康。
蕙卿终于提起精神来,向刘易安询问这一日外间情形。
刘易安告诉她,先前曾去信镇江口,求景王世子放徐州军通过。
但诡异的是,镇江口军营空了,徐州军便毫无阻碍地连夜到达了吴郡。
现在并不知道景王世子和镇江水师的去向。
蕙卿皱眉,将自己先前的推测说出,又道:“景王便是召世子问罪,也没有轻易将镇江口调空的道理吧?”
刘易安对世子的处境,远比蕙卿熟悉,突然想到了一个有些恐怖的可能,略微嚅动了一下嘴唇,却又觉得太骇然,并不想让蕙卿听了焦虑,便没说出来。
蕙卿瞬间捕捉到他这表情:“表兄想到了什么?”
刘易安讷讷地道:“我觉得,世子没准是……投了魏主。”
蕙卿震惊,不由想道:“若是水师满载魏军,从镇江口西来……”
“可以直取建康,不过这些都是我们靠这点蛛丝马迹胡乱想的,大妹妹也不必太忧虑,家父尚在徐州前线,若有变故,他必定能发现。我们速回建康,通知朝廷,早做防范吧。”
然而形势变化的极是剧烈,朝中诸大佬正摩拳擦掌,欲为刘易安的功过大吵,镇江口的警讯便已传来。
景王世子投敌之事确凿无疑,一时间人心惶惶。
景王世子叛变,太子倍受压力,皇帝迫于众议,不得不令太子暂时迁出东宫禁足于私宅。
建康城中秣兵厉马,与魏军交战了三五日,一时未分胜负,就在有些墙头草官员们已打算开城投降时,魏军突然如来时一般,悄然撤去。
虽然事后众人都归功于刘时在徐州出击,断了魏主退路。
但魏主这次即有水师在手,论理不应该过于畏惧刘时的攻势。
刘时虽然坦然领下这份功劳,但私下里却去信刘易安,告诉他淮南突然发生民变,一伙来历不明的乱民出现在魏军重镇,将魏军囤积的粮草,军械一抢而光。招揽到附近郡县饥民数万,淮南城被攻破。
虽然没有证据,刘易安却不期然地在脑子里闪过度天带走的那支可怖可憎的乱民残党。
乘船而来的魏军毕竟势孤,虽然可以出其不意令南朝慌乱,但还不足以长久围城。
魏主的计划是趁着南朝政乱之际,主力从淮南出发,打通陆上通路。
恰恰这个时候,淮南先乱了。
建康城下的魏军便成了一支孤军,不得不草草撤走。
魏军刚撤,刘易安便一夜之间,剿杀了十几家高官,搜出来他们联署的迎魏军入城的请愿书。
其中当然有些冤枉的,但人已经被杀了,也无从辩说。
皇帝狼狈退位为太上皇,太子踩过满是尸骸的长街,被刘易安护送入大殿,受众官朝拜。
许多官员看到御史大夫李存思竟然站在谢琛身后时,甚感意外。
此前太子被群起攻击时,他态度暖昧,暗地里也做过不少推波助澜的事。
如今曾经反太子的官员全都做了新鬼,他竟得以保全性命官职!
众人无不啧啧称奇,佩服起他的手腕来。
至于蕙卿悄然回到谢家,正式与李希绝分居一事,在往日里倒是有可能成为一桩谈资,这时却几乎无人关注。
只有谢琛清楚,他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的处置,都与蕙卿带回来的情报关系极大,自然也需要刘易安的全面配合。
谢家诸子自幼瞧不起刘易安,谢琛恐怕他们惹出事来,只好托蕙卿常与刘易安交涉。
他自然看得出来蕙卿与刘易安关系不一般,但他心目中,蕙卿改嫁刘家带来的利益,已经渐渐压过了维持士族内婚的体面,便也乐见其成。
谢家人心知肚明那年的金光寺中,蕙卿身上可能发生过什么事,却各个装作不知。
蕙卿于是又过上了名门淑女的日子,对外只说与夫家不睦归依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