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棉眼疾手快托住吴秀花的小臂,没让她把礼行下去:“吴娘子言重了,我不会嫁给范家阿郎,你不必赔礼。”
吴秀花被裴素棉架在那里不上不下,脸上的表情惊愕不已,她以为一番诚心剖白已经能够说服裴素棉,没想到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冷硬的拒绝。
“范郎有什么不好?”吴秀花有点恼裴素棉的不识好歹。
“在你心里他自然是千好万好,只不过我来宁安城是寻亲的,没有找到亲人我绝不会离开,更是不会嫁人。”顿了顿,裴素棉继续道:“何况,就在跟我求亲之前,他抱着从掌柜房间出来的女人进了厢房,两个时辰。”
吴秀花无奈一笑:“妹子,这种事在宁安城算得了什么呢?离了宁安城他自然不会这样。”
“我只看到他抱着衣衫不整的女人行那种事了。我不是宁安城的人,城主颁布的法令、城中人如何的生活,这些都与我无关,再说,范阿郎看中我,不也是因为我不是宁安城籍吗?”
吴秀花沉默半晌:“自己的夫君,自然是看不得他和别的女人亲热,以前我也跟你一样,但是在宁安城待时间长了,这些事情就看淡了,外面的男人也是三妻四妾,范郎来宁安城之前没有碰过其他女子,更何况……宁安城的女子不也是……”
“吴娘子,你误会了,我不是看不得男人三妻四妾,我是在瞧不起范阿郎毫无掩饰的无耻行径。”裴素棉冷淡的打断了吴秀花的话。男人娶三妻四妾的行为确是全天下都如此,但是刚和别的女人行过事,出来就说要娶她回家,这样的男人算计精明,吴秀花也是个无耻的,帮丈夫诓骗她回家替她养育儿女,还让丈夫农闲时来看她,这俩人怕不是把她当丫鬟使唤了吧。
“裴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吴秀花勃然变色,刚想发火,就见裴素棉行了一礼。
“吴娘子,如若这些头面都入不了您的眼,我就退下了,店里也到了打烊的时辰,恕我还有事,就不送您了。”
没等吴秀花反应过来,裴素棉拿起桌上的头面盒子,退出了房间。
裴素棉看似有礼却强硬的态度,把吴秀花心头的火气堵在了胸口,深吸了几口气,吴秀花胸闷地离开了,银楼伙计恭敬地送她出门,却没有掩饰脸上的不屑神情。
宁安城没有贵贱等级的划分,城籍女子的性命受到城中军队的保护,但是也绝对不会为她们出头解决私人恩怨,所以往来经商的人既不会轻视她们也不会高看她们一眼。秉持着和气生财的生意经,商家对待客人都是奉为上宾,但是吴秀花要给前夫娶续弦却欺负到了裴素棉身上,他们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范大江和吴秀花两口子的闹剧不过一天的时间,就不了了之了。
丰俊成在第二天又离开了宁安城,绍隆银楼继续交给二掌柜葛天柱打理,裴素棉也恢复到了每日来回于店面小院的往返生活。
进入秋季之后,绍隆银楼的生意进入了淡季,陆陆续续有伙计请假回乡,在家里和亲人过中秋节,顺便帮着收一些早熟的庄稼。
中秋节银楼休假一天不开门,伙计们回家的回家,游玩的游玩,还有的去城北过节,店里只剩下二掌柜葛天柱,两位阿伯和裴素棉。
当天早上起来孙阿伯就采买了一大堆食材回来,拉着陈阿伯兴致勃勃地打月饼,裴素棉把店面里外都打扫了一遍,只是打扫完二层,要往三层走的时候,葛天柱拦下来她,接过她手里的木盆和抹布,自己去打扫三层的房间。
三层是主家杨越来店里视察时用的房间,除了葛天柱和丰俊成,其他人不许踏上三楼。看着葛天柱从三层下来换了两次水,裴素棉有点同情她,默默地拎了一桶水到二层楼梯口,获得一脸灰的葛天柱感激眼神一枚。
裴素棉觉得三层常年没有人上去,估计已经堆了厚厚一层的灰尘,放下水桶在心里默默为葛天柱掬一把同情的眼泪,看着一层二层被自己擦得闪闪发光,心满意足蹦蹦哒哒去找孙阿伯要美食去了。
等葛天柱扶着自己的老腰挪到饭厅时,裴素棉已经啃了大半个鸡腿,还喝了两杯孙阿伯自酿的果酒了。
果酒是孙阿伯用应季的水果做出来的,把各种水果洗净晾干,塞进大肚陶罐里,倒进高度数的粮食酒,在罐子口倒扣上一个碗,用水封坛泡上几个月,今天刚开坛就引得裴素棉口水要下来了,喝上一口,甜滋滋的。
葛天柱刚坐下来,裴素棉就递上了一杯果酒:“二掌柜,快喝一口。”
葛天柱呵呵笑着接过酒杯:“今天过节,又不是在店里,你就喊我葛大叔,不用那么生分。”
裴素棉甜甜地喊了一声“葛大叔”,葛天柱喝下果酒,觉得这声葛大叔甜到了他的心里。
接近晚饭时间,孙阿伯和陈阿伯把菜一道一道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刚打上来的秋蟹,一只能有裴素棉脸盘子那么大,配上用米醋和鲜姜调的醋碟,闻着就鲜气扑鼻。
莴苣烧鸭腿,炸藕合,佛跳墙,扣肉,烧时蔬,孙阿伯的厨艺汇集南北菜色,蔬菜都是早上农家刚刚摘下来的,生吃都又甜又脆,浇上酱汁更是咸甜鲜香。
裴素棉叼着一块藕合,奋力拆着螃蟹腿,葛天柱喝着高粱酒,不时夹一筷子菜,孙阿伯一筷子又一筷子往陈阿伯碟子里夹菜,惹得裴素棉为了尊老,也给葛天柱夹了满满一碟子,还很得意地对孙阿伯咧了咧嘴,害得葛天柱呛了一口酒,陈阿伯笑得嘴裂开老大。
说说笑笑的气氛中,四个人美美的吃了一顿中秋家宴,直吃到月亮升了起来。
将剩余的饭菜撤下去,孙阿伯又在院子的石桌上,摆了一桌子新鲜瓜果,一群人移到院子里赏月。
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照得人脸比平时打着灯笼看还清楚。孙阿伯没吃两口,扔下一句“桌子留着我明天收拾”,拉着陈阿伯跑的不见踪影。
葛天柱从屋里带出一小罐高粱酒,在月亮下自斟自饮,看着裴素棉一颗一颗剥下石榴籽,放在牙齿中间慢慢磨,磨出的汁水咽下去,磨剩下的核就放在石桌上,没一会儿就攒了一小堆,与其说她在吃石榴,不如说在用石榴籽磨牙消食。
两个人一边赏月一边聊着闲天,这是裴素棉过得最惬意的中秋节,唯一的遗憾是还是没有母姐的消息,但是葛大叔和两位阿伯让她心里暖暖的,而且在宁安城,母姐过的日子不会差,衣食富足生活安稳,给了裴素棉不少的安慰。
月亮升上中天,裴素棉终于消化得差不多了,正想着回屋去睡觉,就听见银楼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听声音好像是隔壁铺面的大门被拍得山响,还伴随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