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祈第一次见到汤郁是在B1.
那天他正一个人喝闷酒,桌上烟盒下压着的是一张请柬。
一封烫金边的信,若是拆开,就能看到“姚遥”和“霍空合”这两个名字。
只是他没拆,就静静的放在那。
一抬眼,看到几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有说有笑的进来,听着领班的女经理的介绍,又都红了耳根。
等她们被服务生领上了二楼,领班经理凑到祁祈身边来。
“老板,您看给她们挑什么样的比较合适?”
这个领班经理刚上任没多久,虽说长得妩媚,办事利落,奈何经验匮乏。
可祁祈今天心情不好,一句话都懒得教。
看着老板连头都没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她刚想灰溜溜的撤开,却听到祁祈说了一句。
“有脸的就行,她们没那个胆子。”
领班犹豫不决:“可她们说钱不是问题...”
祁祈抬眼,又黑又沉的眸子像丛林里的夜,昏黄的烛火映在他眼里,像是闪烁的危险信号。
就差一个滚字从嘴里吐出来,扔到她脸上了。
领班识相,立刻滚了。
事实证明,她们确实没那个胆子,不过钱好像也是个问题。
因为他看到其中一个女孩子在前台拿到账单的时候,那张写满了惊讶和心痛的脸。
祁祈这才打量了一下她,嗯,是漂亮的,穿的也很性感大胆。
他想起了姚遥,姚遥的媚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而她,似被薄雪落了一层,风一吹,就散了。
祁祈拿起外衣,朝着门外的黑夜走去。
对她的记忆,就像是桌上的请柬,在那晚,一并被遗忘。
第二次见到汤郁,是在从英国回到律所上班的第一天。
老大对祁祈语重心长地说:“给你找个助理吧。”
祁祈一愣:“不都是实习生吗,练练就走。”
老大摇了摇头,“不是,这次是个实习律师。”
这就是让他带徒弟的意思。
祁祈刚想找理由拒绝,老大又絮絮叨叨的开始说:“你看别的律师,都有好几个助理跟着,你来了三四年了,一个稳定的都没有。”
“不过也是因为你也不稳定。”
老大瞟了他一眼,看似说的随意,实际则是在敲点他。
祁祈接案子的时间,的确是不稳定。
三年前去了美国大半年,中途断断续续的,前一阵子又跑了英国一个月。
不过案源倒是出奇的好,可能是因为胜诉率太高,可能是因为他专业性过强。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那张轻易蛊惑人心的脸。
老大都这么说了,祁祈只能接下。
转身出门前,他留下一句:“要好看的。”
老大摆摆手:“好看,又会就来。”
屏幕左上角的时间跳到早上8:30,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祁祈正在看案子,头也没抬。
“进来。”
门被推开,清脆的高跟鞋声踏响在木地板上。
最终停在办公桌前。
他抬眼,目光从下到上略过,一双银黑色高跟鞋,纤细的脚踝,得体的职业装。
女孩刚好鞠了一躬,他看不见脸。
“祁律师好!我是新来的实习律师汤郁,我会努力向您学习的!”
她直起身,祁祈刚好撞上那灿烂明媚的笑容。
“汤郁?”他重复了一遍,好像在确认。
“是的,汤郁。”女孩走上前,把手里的简历递给他。
他接过,翻开。
汤 郁。
汤郁抱着怀里的资料出了门,找到了自己的办公座位。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原来律师也能这么,痞里痞气吗。
衬衫和西装被烫的平整无皱,人也没什么表情,眉宇间平平淡淡的。
明明应该是个斯文正直的人。
可他伸手时,袖口处白皙的腕骨,还有那一双不容忽视的眼睛,只要对视上,心跳就会漏了半拍。
好不正经的一名律师。
因为是她刚来第一天,祁祈没派给她什么活,只让她熟悉熟悉周围环境。
一个上午,汤郁没干别的,微信好友和微信群加了十好几个。
中午午休,十几个人哄哄嚷嚷的去楼下吃饭,大多都是相仿年纪的实习生,熟络的很快。
好几个人一直在问师哥师姐自己师傅的情况,汤郁都没能插上嘴。
一个男生看着这位沉默的美女,咳了一声,把话题转向了她。
“诶小姐姐,你叫什么啊。”
四面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她抬起头,大大方方地回答。
“我叫汤郁,是今天新来的实习律师。”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名字真好听,男生接着问:“那你师傅是谁啊?”
“祁祈,祁律师。”
她这话音一落,饭桌上忽然就都安静了。
“祁律师?”一位师姐颤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对啊,祁律师。”她点点头。
好奇的目光突然齐齐变成同情的目光,师姐原本不友善的眼神都和睦了些。
“祁律师之前都不收徒弟的,一般都是一个月为期的实习生。”
“为什么啊。”
“具体不知道,不过大家都说是因为祁律师太难相处...”
她话音刚落,汤郁的手机就响了。
是一串不认识的本地号码。
她接起,“喂?您好。”
“我饭呢。”
是个懒懒的男音,像是一束午后晒在胖猫肚皮上的阳光。
她一愣,试探性的问:“是...祁律师吗。”
那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五分钟,拿过来。”
之后是机械的挂断音。
汤郁自己的饭都还没吃完,打了声招呼,抓起钱包跑去窗口给祁祈买饭。
留下的一桌人面面相觑,仿佛一同感受到了祁祈的可怕。
祁祈半靠在窗边,长腿微伸,看到汤郁快步走进来,手里提了一盒红彤彤的食物。
紧接着,一股辣油的香气混着醋味钻进了他的鼻子。
她解开袋子,刚想打开饭盒,祁祈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按在盖子上。
刚好触到汤郁的指尖,她似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你买了什么?”祁祈眯起眼睛,看她。
汤郁没来由的心虚:“麻辣拌...”
这三个字,祁祈压根就没听过。
汤郁接着解释:“几分钟能做出来的东西,也只有这个了......”
祁祈没再看她,走到办公桌后,拿起外套,甩在肩上,走了。
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还有飘着香气的麻辣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