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初散,日光斜照进茂密的竹林里,竹枝轻摇,晃起一林鸟雀。
衣摆还沾着露水的湿气,叶晚若飞身穿过竹林,落在了小院门口,打开门走了进去。
苏眠的房门未关,她疑惑的走到门口看了看,有些奇怪。
房中少女背对着她坐在床边,长发未揽,衣衫微乱。
“清荷……?”
没有回应。叶晚若皱了皱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快步走进房中,待看到床上苏眠惨白的睡颜和叶清荷哭肿了的双眼时,顿时急了起来。
“清荷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跟若姨说……”
叶清荷闻言偏头看到了她,瞬间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若姨,若姨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快看看眠儿,他……呜呜他从昨天就这样了,一直到现在,到现在也没醒,这种情况已经是第二次了,他不会有事吧……”
“没事你先别着急,若姨看看。”叶晚若擦了擦她的眼泪,安抚好她后立即转身去看苏眠,皱着眉查探了一番后,叶晚若心下了然。当即紧皱的眉头松开,展开笑颜便朝叶清荷走了过去。
“没事没事啊清荷,小眠儿他没事,你不用担心了,来不管他了,我们先商量件事。”
“没事……?可是,可是眠儿他……”叶清荷眼眶还通红,愣愣的看她。
“哎呀没事,你还不相信若姨吗?来来来我们不用管他,你跟我出去下。”她拉着叶清荷的手笑眯眯地牵着她去了门外,变脸不可谓不快。
“那……好吧。”她转头担忧的看了眼苏眠,随即被叶晚若拉出了门外。
苏眠:???……是我不够重要吗,我觉得我应该有事啊!
院子里,叶晚若拉着叶清荷的手,笑眯眯的说道:“清荷啊,你觉得像你爹那样的大将军可是威风?”
“……啊?”叶清荷脸上泪痕还未干,被问得一脸茫然。
“你爹当初好歹也是一代名将,出身望族。族中历代嫡子都是这赤麓国的战神。可如今他不在了,风家一脉单传,到你爹这儿就你这一个女儿。现如今竟是后继无人了,唉,清荷我真是替你爹难过啊。”叶晚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表示难过,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她。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开心呢???
“若姨你……这是何意?”叶清荷本能的感觉没有什么好事。因为她这个姨从小到大只要一到坑她的时候,便会露出这种故(不)作(怀)惆(好)怅(意)的表情。
“清荷啊,如今这赤麓国边关告急,你既是风白芜的女儿,便应当承担重任……我觉得我不能再私心的把你留在这里了。”
叶清荷:……???
“所以,我决定举荐你为赤麓之将,为你爹,为你们风家光耀门楣!”
“等等——”
“去吧!好孩子,虽然若姨也舍不得你,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走之后,若姨会在心里想你的!”叶晚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的豪情万丈。
“不是——”
“好孩子,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但是我们要为你爹考虑,为这个国家考虑,这儿女私情可要不得,不用担心我!你若姨不会有事的,一个人照样能行!再说了,不是还有眠儿和我一起嘛,哦不行,小眠儿得和你一起去,一会儿我跟他说。”
“若姨我——”
“哎呀你这孩子,好了好了什么也别说了,若姨都知道,你还是快去收拾收拾吧,等半月后,我便送你去国都!”
叶清荷一脸懵逼的被推进了屋子,啪的一下关上了房门,叶晚若喊道:“别落下什么东西,到时我可不给你送啊!”
叶清荷:“……”
她就知道。叶清荷无奈的捂住了脸
就这样,叶清荷被叶晚若举荐,一日后圣旨传来,半月后召叶清荷到朝廷面圣,到时当面予以任职。
大厅里叶清荷看着象征着权利的那张纸,想到了什么,轻轻勾起唇角。
她这个若姨啊,都已经是三十二的人了,却依然没有嫁人。可若是说她老了没有人喜欢了那是骗人的,因为她虽然正值色衰之年,却依然似二八少女般艳丽,她仍然美得让人惊艳,性子也是古灵精快,像个小孩子。在赤麓国她也是有名的人物,倾慕她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俊美公子,她却只念一人。
那个人……
叶清荷知道的是,从她懂事起,若姨就没有喜欢过其他人,到现在,她已经念了那人十几年。
叶清荷回了房,无奈的笑了。
罢了罢了,就随她去吧,反正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正好,自己也该换个地方,继续调查父母的事了。
这边叶晚若坐在窗前看着那一纸诏书,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垂眸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苦涩。
“赤离,你可曾……对我有过一丝真心?”
凉风穿过打开的窗棂吹乱了叶晚若的发丝,也吹的那一纸皇诏沙沙作响,她平时那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全然是深深的绝望。
这天下午,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苏眠,外面还下着小雨,叶清荷就撑伞出去了。
细雨淅淅沥沥的,击打在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也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她就走到了避云湖畔。
落着雨的避云湖格外缥缈,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湖面上荡着一圈圈的涟漪,芙蕖舒展着腰肢,接受着雨水的洗礼,轻轻摇晃。
她立在湖边,似是出神,望着湖面,目光不知落到了何处。
白衣,少年,约定,笑颜……
她缓缓伸出手,细雨落在手上,顺着指缝滑落,有些冰凉。
不知为何,竟有些想哭。
她收回手,撑着伞,思绪飘忽,衣摆飘摇。
八年前她曾救过一个少年。
她与少年约定,次日午后在避云亭相见。
少年很好看。其实她早已忘记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了,她只记得,他很好看很好看,是她长那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他笑起来会让她的心脏砰砰直跳,难过起来会让她不禁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那日她回家后将遇到了少年的事告诉了若姨。若姨听后很生气,发了很大的火,厉声呵斥了她一顿后,便设下结界将她在屋子里关了十天。若姨不允许她去见那个少年。
期间她曾尝试过破门而出,却到底是灵力太弱,动不了结界分毫。
十天后若姨收了结界,她出了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了避云亭。
其实她隐约也知道,那天她没有去,现在他应该不会再来了。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那少年恐怕早已将她当成了个骗子吧。
可她还是去了。她去的时候天还未亮,她从雾气朦胧的清晨等到了湿气寒重的凉夜。直到月华流转着温柔,给在黑暗中的避云湖笼上了一层微光。
她静静地坐在亭中,忽的就哭了。
寂静的湖边只有她一人,连声虫鸣都没有。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心底如此空荡,像被人剜了一块一样。
晚风寒凉,她打了个哆嗦,抽噎着抱紧了自己,一直坐到了天亮。
此后,她便再也没有救过任何一个与她不相干的人……
她转头看向避云亭,蒙蒙细雨中,亭中好像有一人影,身着白衣……
她缓缓睁大眼,而后疯了一般扔掉伞飞快跑了过去。
此时的雨已经大了不少,风和着雨接连不断的打在她脸上,她浑身都湿透了,终于在避云亭前停住了脚步,却早已狼狈不堪。
那人背对着她,白衣如画。
她瞪大眼,怔怔的看着那人,泪水忽然簌簌而落。
“你……”刚出口,却发现声音早已沙哑。
那人闻声缓缓转过头,墨发微扬,只一眼,便惊为天人。
只是,这绝世的容颜,好似有些熟悉。
本来处于抒情状态下的叶清荷忽然懵了,她张了张嘴,脑中一团乱麻。
“……陆,陆云深……?”